婚外情走到后面,男人可以潇洒离去,女人却很难走出来。
她们为了男人对自己的一点点好,甘愿堕入无尽的深渊之中,反反复复,自我折磨。
随着付出的加码,自我牺牲的感觉也日渐强烈。
她们的内心越来越失衡,随即开始自我洗脑,自我怀疑,自我消耗,自我厌恶。直到彻底失去了自己的认知和价值观。
很多人说,这是女人意志力薄弱,不像男人那么理性。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心理治疗师欧文·亚隆说:“从一种迷恋关系中脱离是非常痛苦和缓慢的,对大多数人来说,意味着有许多个月都要受到对被爱者的渴望之苦,有些人甚至会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才能够做到在见到甚至想到另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感到隐隐的渴望或者焦虑;而且解除迷醉的状态也不是一个稳定的过程。这并不是意志力薄弱的表现,而是在迷恋的体验中,有一些东西触及了病人非常深层次的东西。迷醉的爱通常是一种分心,可以使病人从更为痛苦的事情上转移。”
那么,女人怎样才能走出婚外情的阴影和痛苦呢?
其实,世界短篇小说之王居伊·德·莫泊桑早在1886年,就通过《温泉》告诉我们了。
昂华尔是法国中部的一个小市镇,镇上有很多温泉。温泉发现者声称温泉含有碳酸盐、锂、铁等元素,可以治疗一切疾病,引来了很多顾客,这其中就包括基督英和她的哥哥贡特朗。
基督英21岁,出生于巴黎的破落贵族之家。长得娇小玲珑,有着金黄色的头发、漂亮的蓝眼睛,刚毅而又妩媚的气质。
她的丈夫韦林是银行家,很有钱。他用狡猾的手腕娶了她,目的是想把他的投机事业扩张到本来不属于他的上流社会去。
韦林是犹太人,长得又胖又矮,滚圆的脸,光秃的头,肥大的手,粗短的腿,活像一个滑稽的胖孩子。基督英根本不喜欢她,但她的父亲和哥哥为了钱,硬是逼着她嫁给了他。
韦林爱钱如命,唯利是图,基督英和哥哥经常在私下里嘲笑他:“我在韦林身边经过的时候,很清楚地听见他脑袋里的声音响得和蒙特卡洛各处赌馆厅子里的一样,那全是金币的摇动,随注转移,刮进刮出,时输时赢,响个不住。”
韦林想吞并当地土财主阿立沃家的葡萄田和温泉,就让基督英去笼络阿立沃家的双胞胎女儿露易丝和夏洛特。
于是,基督英经常和双胞胎一起散步。每次,贡特朗和他的朋友保尔都会跟着去。
保尔是个花花公子,除了金钱和女人,什么也不在乎。
刚开始,基督英觉得他很丑,唯一的优点是身上的香水味很好闻。
后来,保尔经常找她聊天,跟她讲旅行见闻、乡村景物、音乐艺术:
“仿佛我身上的门户都是洞开的。什么都走入我的身上,什么都穿过我的身上,使我掉眼泪,使我牙齿发抖。我在望到这一簇绿到山上的树木的时候,眼睛里就有了整个这一片树林子。它钻到我的身上,侵入我的脑子里,在我的血脉里周流。我好像吃了它,它仿佛塞满了我的肚子;我本身变成了一片树林子!”
“音乐可以毁灭我。我遇着一支心爱曲子的时候,就觉得那些声音使我的皮肤从筋肉上蜕下来,熔化了它,溶解了它,消灭了它。那乐曲简直是在我那些赤裸裸的而且颤动的神经上演奏,使得神经应着每个音符跳起来。我听音乐不仅用我的耳朵,还用我这个从头到脚一起颤动的身体的全部感觉力。”
一直以来,基督英的父亲从不和她商量重大的事,她的哥哥不让她思考,她的丈夫压根想不到和她谈论共同生活利益以外的事情。她始终在一种满意而且甜美的思想麻痹境界里过活。
所以在听到保尔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思想大受震撼,开始对他改观,觉得他长得其实很文雅,身材高大强健,姿态雄伟。
保尔起初认为基督英不谙世事,是简单且平凡的,于是怀着一点轻微的蔑视对待她。慢慢地,她身上那种清静无邪的风度吸引了他,他觉得她和他从前认识过的所有女性是完全不同的,真的爱上了她。
他知道,扰乱一颗纯洁心灵的最好方法,就是不断地对她谈论爱情,同时装着想念其他的人。于是,他经常向她谈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恋爱故事和自己的感伤。
在巴黎的沙龙里,很多男性向基督英求爱,她都嗤之以鼻。可保尔却让她觉得,她遇到了一个有诱惑力和危险性的对手。
保尔会找机会和她独处,在肢体上触碰她,言语上挑逗她:
“这真是我一生里最好的日子。”
“你可曾想像过:两个发狂似地相爱的人,在这样一间棚子里度过的日子究竟能够到达什么境界!那时候,他俩算是在世上单独存在的。如果能到达那样的境界,难道不应该丢开一切去实现吗?在人生的寻常日子里,那算是活着吗?起床的时候没有火热的希望,安安稳稳完成日日相同的工作,用稳健态度喝东西,用谨慎态度吃东西,用放心态度安睡得像是一个老粗,难道不是最不快活的事?”
“基督英,请您收着我,请您宰掉我,我爱您!”
基督英感到了一种深刻的感动,一种由被爱引起的美妙的、新鲜的快乐。她突然懂得了身有所属的意境是什么,懂得了爱情之力高于一切的意境是什么,懂得了一个人能够如同一只宽大翅膀的蛰鸟扑在麻雀身上一般,来占有你的身体、灵魂乃至于血肉,思想,意志和神经,以及你所有的一切。
她接受了保尔的求爱。
两人有一处天堂,在山顶上的一丛松树林里。他们时常爬到那里,在树脂的香气里,相依相偎,爱得诗情画意。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温泉吸引了,谁也没有发现他们。
保尔让基督英跟自己私奔,但她拒绝了。
不久,基督英怀孕了,怀的是保尔的孩子。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对保尔的爱意、依附和崇拜也一天比一天多。这回,轮到她想私奔了。
然而,保尔早就厌倦了她,疏远了她。在他看来,怀孕使她变成了粗胚子。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被他崇拜和梦想的例外尤物,而是延续血统的动物了。
基督英察觉到了他对自己的冷淡,郑重地对他说:“你是属于我的,我也是属于你的。我们有了一个正在生长着的生命,这种联系是什么也折不断的。不过,请你答应我,如果日后有一天你不再爱我,你直接告诉我,我们将来仍做朋友,好吗?”
韦林对妻子的出轨毫不知情,依然一心扑在温泉事业上。为了吞并阿立沃家的温泉,他以债务作威胁,逼着贡特朗去勾引双胞胎。
贡特朗向夏洛特献殷勤,赢得了她的芳心,却被她的父亲告知:如果他想娶的是露易丝,那么陪嫁的是葡萄田和温泉,如果是夏洛特,那么陪嫁的是山那边的土地。
山那边的土地对韦林毫无用处,贡特朗只好改变了目标去追求露易丝。他利用对方对妹妹的妒忌念头,轻而易举地跟她签下了婚约。
基督英关心夏洛特,让保尔帮自己去劝慰她。保尔却对夏洛特动了心,和她订了婚。
基督英得知此事,晕了过去,早产了。
生产过程中,她感觉很恐怖,仿佛有人在她的横腹和腰部关节上,拉动一柄钝齿的长锯子来锯开她的骨头和筋肉。而比肉体痛苦更残酷、更尖锐、更怕人的是保尔爱上了别人并且快要结婚了。
经过长达十五个小时的折磨,她生下了一个女儿。
保尔来探望她,问起她生孩子的情形,她淡淡地说:“那都是很难熬的时刻。不过,一个人经过那样的痛苦之后,就感到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是永远强健的了。”
随后,他发现孩子小床的床幔上别着许多金别针。那都是基督英通常用来别内衣的。从前,他时常拿着这些金别针,跟她耍着玩。现在,她用金别针做了一道篱笆样的围墙,把他和这个孩子永远隔离了。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狼狈告退。
她说了最后一句话:“我预祝您的幸福!”
从故事中,我们可以发现,基督英走出婚外情用了四步。
第一步:为婚外情归因,分析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美国心理治疗专家邦妮·韦伊在《外遇,可宽恕的罪》中说:“明明是黑洞,却要假装是太阳。外遇是我们在无法面对内心深处的空虚感时,为逃避这种痛苦所采取的方式。”
基督英在对自我还没有探索和认知的情况下,就被逼着进入了婚姻。而她的婚姻就像一个厚厚的壳,既没有给她寻找自我的空间,也没有给她精神上的支撑。再加上她的父亲和哥哥像两只蚂蟥一般,不停地吸食着她的血肉,导致她在婚姻里越沉越深,所以,才会向婚外逃避,寻找喘息的机会。
第二步:脱敏。
婚外情中,男人不放手,女人就很难脱离。
在某种程度上,保尔的变心,对于基督英来说是一种好事。但在一开始,她是很难接受这个现实的。
她经常会回忆起跟保尔在一起的种种细节:笪似纳的海子,树林,第一次说“我爱您”,圣诞碉楼村,晚间在晦暗小径上的种种温存,他们经常散步的那条大路……
后来,她不断强迫自己想象这样的场景:就在他们相爱的那条路上,保尔挽着夏洛特的腰,紧紧地箍着她,微笑着,一提步就和她接吻,用喃喃的声音说着情话,在她膝边跪下来,吻着她跟前的地面,正如同他从前吻着自己跟前的地面一般。
她问知情人,保尔是不是很爱夏洛特,问起了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问起他们是否到过无愁谷散步,保尔是否读过诗给夏洛特听。
总之,她想知道保尔对自己做过的事对夏洛特是不是也做过,他是不是用了同样火热的态度,同样的缠绵方法,同样的不可抵抗的激烈情感来对待夏洛特。
第三步:抓住顿悟时刻,认清婚外关系的本质。
在听说保尔对同样的手段追求夏洛特后,基督英明白了一个道理:女人都希望自己是那个例外,得到男人的偏爱。男人深谙这一点,所以会对每个女人都说“你是特别的”,但他们嘴里的不同,只不过是每一个女人在床上所表现出的不同而已。
在经历过幻灭后,基督英终于进入了顿悟时刻:“她感到自己孤零零地留在世界上,被所有人抛弃了。她懂得了所有的人,在经历一件又一件事情时,表面上是并肩前进的,但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能真正地把两个人连在一起。由于那个她曾绝对信任的人忘恩负义,她感到其他的人都只不过是她人生旅途上的陌路人。而今后的旅程是长是短,是痛苦还是愉快,都是无法预测的。她懂得了,即使在那个男人的怀抱中,即使她认为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已融为一体了,他们也不过是略微靠近了一点儿,仅仅能触摸到对方一层不可穿透的外衣而已。神秘的主宰利用这些外衣把人们隔绝并封闭在里面了。任何人永远也不能,将来也不可能摧毁这道看不见的屏障,它在生活中,把人们分隔得象天上的星星一样遥远。”
渡边淳一曾在《浮岛》中说:“男人和女人的关系看似很近,实际上却无限遥远。也许与自然界的小岛相似,男人和女人都是浮现在人世间的小岛。从远处看,两个岛屿紧密相连,一旦走近,彼此之间难以跨越的海峡就会显现出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性别和性格差异,以及文化与感觉的差异,就像不断拍打堤岸的浪涛,慢慢冲击和侵蚀了海岛,疏离了两个人的关系。”
想要走出婚外情,必须要经历幻灭。有时候,幻灭反而能带给人清明。
就像《亲密关系》中说的那样:“幻灭这个词,往往给人负面的印象,让人联想到愤怒、绝望甚至背叛等感觉。事实上,这个词的意思是——不再被错觉所迷惑。”
第四步:放下执念。
《危险关系》中还说过:“当意义被消解,婚外情可能会自然死亡。”
当基督英将自己的婚外感情解构之后,不再赋予它意义,她终于放下了执念。
对于保尔,她没有选择逃避、谴责或报复,而是用“别针”这个信物表明了自己想要彻底了断的态度和决心,然后大方送出祝福。
经此一劫,她成长了,她找回了自己的体面和尊严,找到了自己更应该在意的东西,也找到人生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