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一起事先张扬的“情杀”案戏局小说文学深蓝强奸犯罪女性破案悬疑连环案件

新进警察李成被刑侦支队长赵干哲拉进了“2·15专班”,重新调查13年前的系列强奸杀人案。

原来查案子,不仅要读卷宗读到眼花,甚至还要自己掏钱去打游戏……

而李成和辛吉然的羁绊,也依然在继续。

第一场

“真他妈的是个怪逼。”回汉江苑酒店取车的路上,我边走边在心里骂他。

走回酒店已近中午,保安经理张成国问我要不要在酒店一楼吃饭,今天酒店办会,准备了自助餐,主办方给了他几张餐票。他刚去后厨看了一眼,发现午餐有虾有蟹很丰盛,所以请我在这里“搓一顿”。

“怎么着,你这算是借花献佛吗?”我打趣道。汉江苑酒店是我辖区的报警大户,因为南来北往的客人多,平时难免起些纠纷,都是我过来处置。张成国一早就说“忙完这阵得抽空请你吃顿大餐”,但我一直没等到他“抽空”出来。不知今天这顿饭是不是就是他说的那顿“大餐”。

“一码归一码,该我请的我还是得请哈哈哈。”张成国急忙解释。我说不用了,餐票你留着吧,我今天值班,所里没几个人,不可能留在你这里吃午饭。张成国听后嘴上说着“真不巧”,手却赶紧把餐票塞进了西装口袋里。

“还是那个事儿,到底有没有啥办法让辛吉然这家伙别再来酒店了?你看今儿早上这事儿得亏你来得及时,不然真被客人投诉了,我这一个月的奖金就没了。”送我出酒店大堂的路上,张成国又跟我提起了“处置”辛吉然的话题。

我说张总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这边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腿长在辛吉然身上,我也没法把他捆起来。上次你不是说要查一下酒店啥地方得罪过辛吉然吗,查到没?

“没有。”张成国有些无奈,说问遍了酒店的人也没结果。当然,也可能有人没说实话,但他同样没有办法。

“他第一次来你这儿闹酒是什么时候?”我问张成国。

“很早了,记不得了。”他说。

虽然张成国不记得,但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内网上有记录,回到派出所,我很快查到了辛吉然在汉江苑酒店的第一次警情记录。

那是2009年3月份,报警人是汉江苑酒店的保洁员。根据指挥中心的接警记录,辛吉然酒后闯入汉江苑酒店职工宿舍,与住在宿舍的一名叫钱瑛的保洁员发生冲突。接警记录内容写得很简单,看不出什么。我看平台上留着保洁员钱瑛的电话,便打了过去。

“陈姐?陈姐是谁?辛吉然找陈姐干啥?”我问。

“陈姐就是我们保洁组的陈春丽,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总来骚扰陈姐,可能是看上她了吧。但陈姐挺烦他的,这不今天早上他又来酒店,弄了大厅一地酒。本来大厅区域归陈姐管,陈姐不想见他,让我去打扫的。”钱瑛说。

原来钱瑛就是早上过来打扫卫生却被辛吉然夺去酒瓶的那位保洁员,怪不得听她抱怨说“大厅不归她管,却叫她顶缸”,但我更吃惊的是陈姐的身份。

“你刚说‘陈姐’叫陈什么丽?”我怕自己刚才没听清楚。

“陈春丽,春天的春,美丽的丽。”钱瑛说。

陈春丽?“2·15”专案里的陈春丽?

按照钱瑛的说法,辛吉然是去汉江苑酒店找陈春丽的。但1999年的案子早跟辛吉然没啥关系了,他找陈春丽干啥?当然,陈春丽这名字很普遍,此陈春丽未必是彼陈春丽。我问张成国手里有没有陈春丽的资料,张成国查了一会儿,发来一组身份证号码。我输进警务通,果然是那个受害人陈春丽。

奇怪,不知道辛吉然演的是哪出戏。

“早上你最初喊来给辛吉然打扫卫生的‘陈姐’是不是她?”我问张成国。

“对,是她。”

“她明天在酒店吗?我打算过去找她聊几句。”

“明天下午5点前过来吧,她上早班。是为辛吉然的事情吗?他俩真有关系?”张成国的语气里透着邪魅和八卦的味道,一个“真”字,表明他或许同样听到过什么流言蜚语。我低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照片上的陈春丽大概只有四十多岁,长相确实不错,估计年轻时也是位美女。

陈春丽和辛吉然年龄相差不多,万一有什么瓜田李下之事倒也可以理解。只是我觉得这有些荒唐,如果辛吉然真是为了当年的案子去找她,对我来说反倒更好接受一些。

“不知道。”我说。

第二场

第二天下午两点,我来到汉江苑酒店。

在保洁部见到陈春丽后我给张成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离开,我觉得有些问题不方便在旁边有无关人员时提问。张成国很识趣,说了句“我得在前厅看着,有事儿你打给我就行”后便离开了。

他临走时甩给我一张房卡,说去他办公室谈,那里方便些。

陈春丽时年57岁,比我母亲还年长些。她身高大约164厘米,头发花白。穿一件青绿色酒店保洁制服,年纪虽然大了,但眉宇间能看出年轻时确实挺漂亮。

跟我单独坐在张成国办公室里,陈春丽显得有些局促,她不断揉搓双手,大概这个动作可以舒缓她的情绪。

“我是河西派出所民警李成。”说完我亮出了自己的警官证。陈春丽拿过警官证,看看照片又看看我,前后花了一分多钟,我反而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

“这么难认吗?”我笑着说,照片确实比现在胖些。

陈春丽慌忙把警官证还给我。

“噢,那个,你别担心,我就是有点事情想找你了解一下,是有关那个常来店里的醉汉辛吉然。”我说。

“辛吉然?”陈春丽似乎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你该记得他呀?辛吉然以前是警察,就是1999年你那起案子的主办民警。”

“哦。”陈春丽应了一声,但没有任何表态。

“他来找你做什么?”我问陈春丽。

“不知道啊,他是来找我的吗?”陈春丽反问我。

“2009年3月份他不就来找过你,你同事还帮忙报了警。”我说。

“哦,太久了,我忘了。”她说。

“他昨天找你做什么?”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这事儿你问不着我吧?”陈春丽反问我。

看来这事儿在她这里我是得不到什么答案了。

回派出所路上,我很郁闷。昨天早上辛吉然明显是想见陈春丽,可能正常渠道见不到,才搞这一出。但我搞不懂辛吉然为啥要这样做事。他想见陈春丽,哪怕汉江苑酒店不让他进,随便跟我或所里哪位民警说一嘴就行了,用得着这么麻烦么?

“唉,没关系,你还是年轻啊,多攒点经验就好了,当时如果换我,绝对不会这么问。”听我说完与陈春丽的谈话过程,李广文的话里略带有埋汰的意思。

“那你怎么问?”我赶紧摆出一副求教姿态。

“来,我教你。那个,你先去惠民超市帮我买包黄鹤楼,我润润嗓子。”李广文说。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我从没听过抽烟能润嗓子。

从超市回来,我把烟直接丢在李广文办公桌上。他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撕开包装,掏出一根点上,也不让我一根便直接把烟盒塞进了执勤服口袋里,末了还不忘拉上拉链。李广文的烟就像张成国的奖金——永远不够用。看他第一支烟快抽完了,我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文哥,说正事儿。”李广文年纪比辛吉然和赵干哲都小,但还是大我十五岁,按道理我该喊他“文叔”,但所里同事之间都喊“哥”,我也只好喊他“文哥”。

“噢对对,差点把正事儿忘了。”他把烟蒂按灭在八宝粥罐改造成的烟缸里,一支烟,他两分钟不到就抽完了,这哪是抽烟,吸毒都没这样的。

“你见她之后第一句话咋问的?”李广文问我。

“还能咋问,开门见山呗,刚不是给你复盘过谈话过程嘛,先全忘了?”

“唉,以后这种事儿不能开门见山。”李广文开始给我介绍起他多年来总结出的“谈话经验”。

“我给你打个比方啊,我偷了你的烟,你来找我要,如果一上来你就问我烟的事情,我肯定有戒心不是?那么整个对话过程中我就会时刻保持警惕,千方百计骗你,就不承认偷你烟的事儿。但是如果你上来先跟我聊别的,你大爷好吗?你大娘好吗?你侄子娶媳妇了吗?你外甥女相亲成功了吗?这样我得动脑子应付你这些问题,暂时没空考虑烟的事儿。但这时候你突然把话题转到烟身上,打我个措手不及,那样我编瞎话也得时间不是?如果张口就来,再快的脑子也跟不上趟。”李广文说。

真没想到李广文举例子也离不开烟这个话题。

“辛老哥这是演的哪一出……”李广文也有些迷惑。细杆子黄鹤楼夹在他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淡蓝色的烟雾缓缓升起。

“这事儿是赵干哲让你打听的?”他接着问我。我说不是,张成国提出来的,他想知道辛吉然总去酒店的原因。

“张成国?你让他自己打听去,他是保安经理,这种事儿他也找警察?你不要再管了。”李广文说。

“哎,他俩是不是有那种关系?”一次去汉江苑酒店出警,张成国把我拉到一旁,双手大拇指做了一个松开又按住的手势。

“是不是是不是?”他又笑得一脸猥琐。我说是个屁是,压根没这回事儿。

“他经常来我们这儿,尤其是陈姐上晚班的时候,有几次,我还见他躲在院后那旮旯里偷看陈姐。”钱瑛年纪比陈春丽小十几岁,在汉江苑酒店和陈春丽住同一间职工宿舍,两人每周一、三、五值夜班时住在一起。

“你别看陈姐快六十了,但惦记她的老头不少呢!除了那个醉汉辛吉然,还有看停车场的老宋。他也经常来找陈姐,还请陈姐去他的传达室吃饭。不过陈姐对这俩人都不感冒,尤其烦老宋。老宋这家伙也是怪,明知陈姐不喜欢他,还给自己加戏。他不仅盯着陈姐,还特别在意辛吉然。辛吉然一来,他肯定也跑到酒店大堂来看……”钱瑛说。

“你的意思是老宋把辛吉然当‘情敌’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可不是咋地,听其他保安说,老宋还跟踪辛吉然呢。”钱瑛说。

“老宋跟踪辛吉然?”我又吃了一惊。

“是啊!”

“他为啥跟踪辛吉然?”

“瞧你问的,还能为啥?怕辛吉然抢走了自己心上人呗。”钱姐说。停车场老宋是个“情种”,之前用同样的办法追求过酒店另外一位三十来岁的女服务员,吓得人家直接辞职了。老宋不仅喜欢陈春丽喜欢得不行,还特别爱吃醋。这几年只要有男人跟陈春丽走得近些,也不管人家年龄几许,是啥原因,他都要去搅和。

我是怎么都想不到,中老年人的感情世界竟然也如此丰富多彩。但我也不太相信辛吉然去汉江苑酒店是为这事儿,他和陈春丽曾经的身份搁这摆着,但我也不好在外人面前点破,只好附和着笑笑。

第三场

赵干哲的胖不是没来由,就凭他那个宵夜频率,不胖才怪。

河西派出所西边是河西夜市,夜市第一家店叫杨家烤鱼。老板贵州人,店开了20多年,全市闻名,赵干哲爱得不行。他家住派出所后面的平安小区,老婆管他一日三餐,但他吃完晚饭还是爱往烤鱼店跑。

以前我晚上路过烤鱼店时遇到赵干哲,顶多打个招呼喊声“领导好”。但自从那个两人“专班”成立后,再见面就不能只给领导问好了。

“过来坐会儿,今儿不值班,晚上挺闲的吧……”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一句话就能把你退路封得死死的。我只好点头,说确实没啥事儿,领导有啥交代?

“吃鱼吃鱼,咱聊聊案子的事情。”赵干哲让服务员再拿套餐具过来。

“来来,开瓶啤酒,解解乏,晚上回去睡得香。”说着又递来一瓶勇闯天涯。

支队领导请你吃饭喝酒,这是天大的面子,我受宠若惊的同时也明白一晚上的自由时光也跟桌上的鱼头一样泡了汤。

“这几天有没有研究卷宗?有没有看出啥问题?”赵干哲开门见山。第一次在他办公室看完卷宗后他让我打包带回了派出所,说是每天晚上看一遍,必须得看出点问题来才能睡觉。我抱着卷宗回到所里遇到李广文,他听了赵干哲的要求后坏笑着说你完蛋了。我问他此话怎讲,李广文说你挑不出毛病来赵干哲弄你,你挑出毛病来当年那帮组卷的老杆子们弄你,你里外不是人。

我一下慌了,问他这可咋办。李广文说这好办,赵干哲问你,你别跟他谈“问题”,跟他谈“收获”,就说你从前辈的卷子里学到了什么,这样两边都好交代。

一瞬间,我觉得姜还是老的辣,先前那些烟没白买。

之后的一段时间我晚上一直留在派出所备勤室里看卷宗。李广文值班时看值班大厅不忙也会跑来备勤室找我,陪我一起看卷宗。我很开心,因为他既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又是直接参与当年“2·15”系列强奸杀人案办理的人,他的加入无疑会给我更多帮助。

“单看卷宗,我确实看不出什么问题了,当年组卷的都是资深刑警,我一个半路出家的二把刀,能从老前辈们身上挑出啥毛病呢?”终于有一天,当我再也谈不出更多“收获”之后,只好跟赵支队摊了牌——总不能说“学习前辈们钢笔字写得好”之类的话吧。

“卷子吃透了,你去查一个人吧。”赵干哲一边择鱼刺一边对我说。

“查谁?查他什么?”我问赵干哲。

“一个叫韩品木的人,男的,1980年出生,30出头。你去平台上把他的详细信息调出来,找个机会和他碰一下,看看他现在干啥,查得越细越好。方便的话薅他几根头发回来,但尽量别让他知道你是警察。”赵干哲说。

“是不是怀疑这个韩品木跟先前刘晓华案里的那组DNA有关?”我问赵干哲。但我又有些不解,说既然怀疑他,直接拉回来采血不就行了,哪还需要这么麻烦?

“嘿,你是领导我是领导,让你干啥你就去干,做个没有脑子的工具人这么难吗?”赵干哲两眼一瞪。

第四场

韩品木的信息内网里很全,找他这个人并不费劲。但费劲的是“薅头发”,因为韩品木是个30出头的秃子。

这个年纪就秃得一毛不拔的人不多,本就高高瘦瘦的韩品木顶着秃头在人群中更是显眼。他是郊区惠民木工厂的工人,一听“惠民”二字我便明白是长川油田的外围单位,因为城里同叫这个名字的还有“惠民商场”、“惠民农场”和“惠民水站”。1990年长川油田有一次“轻装简行”的下岗潮,下岗后的职工们没了生计,油田领导担心出问题便成立了这些外围三产解决再就业问题,里面的职工基本都是下岗工人。

惠民木工厂在2003年脱离长川油田,被私人老板包了出去,老板也是油田人,听说以前还是位领导。可能是觉得年龄到了提拔的上限却升官无望,便改行下了海,承包惠民木工厂后借着之前的关系专门给油田各单位提供桌椅板凳,这些年生意也做得不小。

听韩品木的工友说,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平时基本不与同事们打交道,甚至连话都很少说。木工厂的工人下班喜欢凑在一起喝酒打屁,韩品木从不参与。韩品木的领导说他日常对工作也不怎么上心,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经常请假。厂里先前曾用扣奖金的方式警告过韩品木,但似乎对他没什么用处,他并不关心自己每月能领多少工资。

赵干哲给我的任务看似轻巧,其实很有难度。先不说秃子头上“薅头发”的要求,单是让我在隐瞒自己警察身份的前提下接触韩品木,我就有些犯难。因为我并不认识韩品木,也不是本地人,没法通过朋友圈跟他打上交道。直截了当地去找韩品木说要交朋友,八成会被他当成神经病赶走。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守株待兔。

我在惠民木工厂大门口徘徊了个把星期,终于摸清了韩品木的生活规律。他每天晚上下班后并不直接回家,而是在木工厂门口的饭摊买好晚餐后去附近一家“奔腾网吧”上网,待到晚上九点才会离开。

看来他还没成家,到这年纪父母应该也不再管他。于是我也在奔腾网吧开了会员卡,尽量坐在他附近的位置,找机会跟他搭个话。

去了几次之后我发现韩品木沉迷一款名叫“穿越火线”的网游,这游戏当时拥趸极多,半个网吧都在玩。恰好我也有个游戏账号,便也玩了起来。

韩品木的水平很高,而且从他账号里花花绿绿的游戏装备来看应该花了不少钱。在网吧待了几天后我还知道,韩品木有一支名叫“油城电竞”的游戏战队,他自任队长,成员大概有十几位。

“我能参加你们的战队不?”终于有一天,我恰好坐到了韩品木身边的位置上,趁机问他。

“噢,你啊,技术还不错。”他扭头看了我一眼。看来他已经注意到我最近经常出现在奔腾网吧打“穿越火线”。

“你有钱吗?我们战队装备很贵的。”韩品木接着说,如果加入他们战队的话,需要买很多“皮肤”和“武器”,甚至后期还要有专门的游戏键盘和鼠标。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游戏画面,我装作有些担忧的样子,问他大概要花多少钱。其实心里想着这游戏我也玩过四五年,买这些东西能花多少钱?

“老大,给点钱吧!”支队长办公室里,我把韩品木列的清单放在赵干哲桌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东西。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要这么多钱!”赵干哲明显看不懂清单上各类炫酷的名称。

“‘AK火麒麟’,7天888元?‘黄金巴雷特’,7天200元……你他妈的把我的警枪拿去用吧,那个不要钱!”赵干哲有些恼火。我说现在这帮孩子就喜欢玩这个,要不怎么钱总是不够花呢。赵干哲说这办法不行,你再想别的办法接近他,我说没别的办法了,要不我就辞职去惠民木工厂上班吧,或许那样也能搭上韩品木。

赵干哲肯定不能让我辞职去惠民木工厂,但6000块钱对他来说也确实有点多,而且这种花销又绝对走不了公账,他只好坐在沙发上捂着脑袋想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出了什么好办法,突然转过身子来朝向我。

“唉,你们这代年轻人啊……”赵干哲感慨道,我以为他要开始批判韩品木了。

“就是不愿为工作做丁点牺牲,当年我们这辈人都是可以为公安事业付出生命的,你看你们这些人,为了点钱就不想做事……”

赵干哲这画风明显不对劲,怎么朝着我来了?敢情是我“为了点钱不就想做事”?他的意思是让我自己去解决这6000块钱?

这我不想上当,赶紧跟赵干哲说老大您误会了,谁说我们这代年轻人不行?现在如果公安事业需要我付出生命我也绝无二话,但这6000块钱我是真的没有,还是得您来想办法。

看我不上当,赵干哲转过身去继续捂住了脑袋。

“哎,对了!”半晌安静后他突然爆喝一声,吓得我一屁股坐到了行军床下面。我爬起来问他什么对了,赵干哲兴高采烈地说你去找李广文,李广文有。

不知他为何又打起了李广文的主意,我说老大您就饶了李广文吧,他老婆每天就给他十块钱,现在连抽烟都得蹭我的,上哪儿去摸6000块钱?他是一“肺栓塞”病人,你把他卖了恐怕也卖不出这个价。

“哎你听我说完!谁说找他要了,找他那宝贝儿子要!前几天他还跟我说儿子马上高考了还偷偷去网吧玩一个叫什么‘火线’的游戏,那游戏前后花了他上万块。我估计就是这个游戏!你让他把账号要过来,全当是考大学路上推他儿子一把,他肯定愿意,还得感谢你!”

赵干哲说得信誓旦旦,我简直佩服死他了。怪不得李广文说他是“一副憨憨的外表下隐藏了一颗精明的心”。

但我还是说不行,要账号的话得你来说,我可不敢。一来你是领导,能把话跟他说清楚,我去要他八成以为我也想玩那个游戏,只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二来我的烟也不够抽了,他儿子那个账号花了上万,等价交换我得管他一年的烟。

赵干哲一脸鄙视地看着我,说小伙子,有我年轻时的风采。

李广文把宝贝儿子的游戏账号交给我当晚,我又去了奔腾网吧。

韩品木照例端着晚饭坐在电脑跟前,一边吃饭一边指挥战队成员们“作战”。看我登上游戏账号,韩品木浏览了一下我的游戏装备,便在游戏群里介绍说“我们来了一位新成员,叫阿成,大家以后照顾一下”。

随后游戏群里的各位成员便相继发言,大多表达欢迎。也有人打听我是哪里人,做什么的。我说自己是石油学院大四学生,再有人问我更详细的信息,我担心言多有失,便不再回复消息。

韩品木是战队队长,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游戏里他让人向东,绝对没有人往西走。他的技术也足够好,看来这些年在这游戏上花了不少工夫。加入战队后我和韩品木的关系很快拉近了,只要在奔腾网吧上网便坐在一起,有时我加班去晚了,他还会让老板给我留位置。

时间长了,我大概摸清了一些事情。比如韩品木在现实中没什么朋友,战队中的大多数队员似乎跟他也存在一种“上下级”关系,称不上是朋友,平时在游戏里跟他说话也很谦恭。只有一个网名叫“飞扬”的队友算得上韩品木的朋友,两人时常一边游戏一边聊天,聊的也是些游戏之外的家长里短。

我找机会打听过“飞扬”的身份。韩品木只说“飞扬”是他发小,油田人,高中毕业去了外地读大学,然后定居在外地。现在两人离得远,只能一起打打游戏。至于其他的,韩品木就不说了。

赵支队交代的那些诸如韩品木的兴趣爱好、生活规律等也很快被我打听清楚。只是韩品木平时不碰烟酒,每天晚餐都吃饭摊上做的鸡蛋灌饼,吃完后垃圾塞进随身的斜挎包里带走,因此我一直没能完成赵支队“薅头发”的要求。

韩品木对我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却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只问过我一次家住哪里。我骗他说在油田平安小区,他只是笑了笑,说了句“那是油田机关小区,你爸妈应该是油田领导,挺有钱的吧”,之后便再没问过我个人问题,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住在市里的平安小区却跑来郊区的奔腾网吧上网。

韩品木每天晚上九点一到马上下机回家,无论当时游戏打得有多激烈。他一走我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网吧,于是借口“家里要求十点钟前必须到家”也跟他一同离开网吧。出门后韩品木坐3路公交车往东走,平安小区在西边,我俩只能分道扬镳。当时我有点后悔,早知这样当初该说自己家也在东边才对。

31岁、木工厂职工、未婚独居无女友、不爱社交、爱好电脑游戏、无其他不良嗜好、所有收入都花费在游戏里,这是我接触韩品木一个月后给赵干哲交上的侦查结果。

“他到底是干啥的?你为什么要查他?”忍不住,我问赵干哲。

“你有空去他家看看。”赵支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提出了新的要求。

“看什么?”我追问。

“去了之后有什么看什么,看什么记什么,记什么回来跟我说什么。”赵干哲说。

“那我该用什么理由?”我继续问他。

“这是你该自己考虑的问题。”他说。

第五场

韩品木的居住地址在油城最东边的四路小区,小区再向东60米过一条泄洪渠便离开了油城地界。80年代油田成立了一家炼油厂,其实就是某几位领导的“小金库”,四路小区里住的都是炼油厂职工。后来那几位私建“小金库”的领导相继落马,炼油厂也被上级取缔,四路小区的居民便成了长川油田第一批下岗职工。

由于距离城区远,早年炼油厂每天有三趟班车发往油城市区。后来班车车队随炼油厂一起解散,四路小区居民进城便成了问题。因为交通不便,之后住在小区里的居民越来越少,但凡家里有点钱或关系的人家大多搬离了那里。仍在四路小区居住的,基本都是隔壁市的租房户和家境相对困难的油田职工。

韩品木家就住在四路小区的一栋旧楼里。

“我们这儿是有个叫韩品木的,但我没怎么听过他的事儿呢,你了解吗?”张主任问对桌的治安干事老周。老周在四路小区居委会工作了十多年,自己家也在小区里。他想了一会儿,问我:“你说的是不是那个韩双林的儿子,在木工厂上班的韩品木?”

我虽然不知道韩品木的父亲叫韩双林,但“木工厂上班”这事儿应该错不了。我点头说是,老周舒缓了一下身体,慢慢靠在椅背上,似乎在回忆什么。

“韩双林?你说的是以前管理局机关车队的那个韩双林?”张主任似乎也想起了什么。

“对啊,08年去世的,老婆叫杜娟,以前技校的老师,99年被人害了。”老周说。

我打了个激灵,第四起案子里的杜娟?韩品木的母亲?但随即又觉得不对。我质疑说杜娟1999年遇害时只有24岁,2012年韩品木已经31岁,算起来母亲遇害时他已经18岁了,年龄明显对不上。

“二婚妻子,这有啥奇怪的。”老周说。韩双林的原配97年去世后他续弦娶了杜娟。我说两人年龄上应该差着一代人吧?杜娟嫁给韩双林图他什么?他不就是一车队司机?老周却摆摆手,说小李你还年轻,“有些事儿搞不明白状况”。

“领导小车队的司机是什么?当然是领导最亲近的人。领导在车上说啥他都知道,领导去哪儿他也知道,甚至连领导咋想的他都一清二楚,只要自个脑袋瓜子不打铁,绝对算是半个领导嘛!”老周说。韩双林以前是石油管理局某位领导的御用司机,找领导办事的人得先过他这关。就这关系,那些年局里的处长们见到韩双林也得点个头哈个腰。虽然后来那位领导因炼油厂的事情落了马,韩双林受牵连也被油田开除,但那都是后话了。

“你不知道他当年有多风光,就说韩品木现在住的这个房子吧,别看破旧,但当年可是四路小区正儿八经的‘处长楼’。160个平方,韩双林无职无级,不是跟领导的关系能住进去?还是二楼,最好的户型。所以他能搞定杜娟不是没来由的……”老周笑着说。

我大致明白了赵干哲让我调查韩品木的原因,但却又陷入了另一场糊涂。韩品木跟杜娟遇害的案子有关系?怎么可能呢?毕竟两人之前算是继母子关系。难道是韩品木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这倒有可能,毕竟那时韩品木已经18岁,是个大人了。

“怎么着李警官,你是要去他家还是要见他?”张主任的问题打断了我的思路。我有些为难。因为早就在平台上查到了韩品木的具体住处,也知道这会儿他还在惠民木工厂上班。毕竟不是嫌疑人员,我不可能在未经韩品木本人允许的情况下私自进入他家里。其实今天来四路小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我又问了一些有关韩品木的情况。张主任和老周说对这孩子的印象不深,只是觉得小孩蛮可怜的,年纪轻轻父母便都去世了,除了这套旧房子也没给他留下什么生活保障。

“这个韩双林啊,不是说他,当年风光的时候就没想着给孩子留点东西,现在可好,自己一死是解脱了,孩子三十大几连媳妇都讨不着。”老周说。

回单位路上我给赵干哲打电话,讲了韩品木、韩双林跟杜娟的关系,赵干哲听完后夸我做得不错。我问他要不要继续就韩品木和杜娟的关系查下去。赵干哲说不用了,之前已经查过。我愣了一下,说你早知道韩品木和杜娟的关系咋还让我费劲巴拉地查?赵干哲在电话里训了我两句,说怎么着,领导要考察一下你的业务能力还得先征得你同意?

我说那在秃子头上薅头发这事儿也是领导对我的考察?电话那端的赵干哲笑了,说这个倒不是。他看卷宗时发现档案里没有留存韩品木的DNA信息,不知是当初忘了还是时间长丢了,所以让我再想办法搞一份。

“头发这事儿你别管了,我让辖区派出所去办吧。”赵干哲说。

派出所警察做事单刀直入,他们随便找了借口把韩品木带去派出所做完了这件事。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我去赵支队办公室时他丢给我一张检验单,我看到上面写着韩品木的DNA数据并没有比中任何有价值的样本。

赵干哲坐在办工作旁歪着头抽烟,我看完检验单问他为啥突然要查韩品木却又突然放弃了?赵干哲吐了个烟圈,说是自己想多了。

“先前网监支队那边给消息说,他们网络巡查时发现有个网友在网上讨论当年杜娟等人遇害的案子,还发了不少帖子。”赵干哲说,网监支队那边照例查实了发帖者的身份信息并报给了他,他起初也没太当回事。加上人手不够,也就没太关注这些事。这段时间我过来跟他查案子,他便把之前网监支队给到的信息拿了出来。赵干哲对这个发帖子的韩品木没什么印象,于是让我去接触一下。

“韩品木发的帖子能给我看看吗?”我问赵支队。他点点头,在电脑上鼓捣了一番,说发到了河西派出所的FTP上,有个以我名字命名的文件夹,回去所里慢慢看就好。

“听李广文说你在查陈春丽?是为了啥事儿?”赵干哲突然换了个话题。我先是一愣,心想李广文这家伙真是个好同志,啥事都忘不了跟领导汇报。但既然领导问到了,我也没必要隐瞒,于是把之前辛吉然和陈春丽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了他。

“哈?辛老哥还有这爱好呢?”赵干哲脸上立刻挂着跟之前张成国差不多的笑容,但大概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既是长辈又是领导,他又立马板起了脸,说了句“这俩人怎么可能?辛吉然怕不是有别的用意吧”。

说实话,赵干哲最初的笑容没把我带笑,但他刚刚瞬间变脸的样子却让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赵干哲“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威胁我说不要笑了,敢再笑今天晚上的烤鱼我出钱,闻言我赶紧收住了笑容。

“您刚才说辛吉然骚扰汉江苑酒店‘有别的用意’,他会有啥用意?”我赶紧找个话题。

“嗨,我就随口一说,他总不会还惦记着那些案子吧,都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又是这个样子……”

赵干哲说完,却突然陷入了沉默。那会儿我也没说话,过了半晌赵干哲却看向我,四目相对的一刻我俩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那个,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哈。”赵干哲说。

第六场

“她辞工去哪儿了?”我问张成国。他说不清楚,陈春丽给的理由是酒店保洁需要上夜班,自己身体受不了,所以不干了。我问他最近酒店调整过陈春丽的工作时间吗?张成国说调整了,酒店出了一个新规定,之后保洁人员夜里值班期间不许睡觉,规定下来后酒店离职的保洁员不止陈春丽一人。

“这半个月辛吉然又去你那儿了吗?”我又问张成国。他说没有,但说不好以后会不会再来,毕竟辛吉然以前也不是天天来,中间隔个半拉月也是有的。

“听你那儿的人说停车场的老宋也在追求陈春丽,还把辛吉然当‘情敌’,这事儿你知道不?”我打算跟张成国多聊几句。

“有吗?停车场的老宋?我咋没听说过呢?嗨,你别听那些人瞎嚼舌头,平常活不好好干,就爱琢磨这种事儿。”张成国说。

从对话中我可以感受到,陈春丽走后张成国对这些八卦显然失去了兴趣。也可以理解,毕竟当下人们习惯于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作为汉江苑酒店的保安经理,张成国求的无非只是一个风平浪静而已。

但我还是想知道陈春丽去了哪里。挂了张成国电话,我又打给陈春丽同宿舍的保洁员钱瑛。钱瑛却说陈春丽辞工的主要原因不是酒店改了夜间值班规定,因为陈春丽负责的区域是酒店前厅,夜班一直不能睡觉。这次她离职是因为受不了老宋骚扰。至于辞工后的去向,钱瑛说她可能回自己家所在的华泰小区物业公司上班去了。

“老宋对她做啥了?”我对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还能做啥,以前陈姐经常去停车场的传达室吃饭,前段时间不去了。那之后老宋总找借口来宿舍找陈姐,一待就是一上午,陈姐索性不干了。”钱瑛说。陈春丽走后,老宋的情绪也不好,时常把自己关在传达室里一整天不出门,听说他要去找辛吉然算账。

“为啥要找辛吉然算账?”我问钱瑛。

“他觉得辛吉然‘横刀夺爱’呗,陈春丽辞工后辛吉然也不来酒店了,这明摆着就是两人去别处好上了,老宋说辛吉然不讲前来后到。”钱瑛说。

我对停车场老宋的脑洞和逻辑表示震惊,感情这东西似乎从来不讲什么先来后到。但又听说辛吉然和陈春丽在别处“好上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便问钱瑛老宋这话做不做真。钱瑛说老宋这会儿打翻了醋坛子,谁知道嘴里说的是真是假。

“但有件事我也想跟您说一下……”钱瑛突然有些犹豫。我问啥事儿,她支吾了半天才说,陈春丽走后老宋有两次喝醉了拎着刀来员工宿舍,逼她们说出陈春丽和辛吉然在哪儿。她们很害怕,想报警,但张经理不让,只是带保安过来拉走了老宋。

“他为啥不让你们报警?”我有些生气,问钱瑛。

“唉,还能为啥,担心事情闹大了酒店老板把老宋开了呗。张经理平常就处处护着老宋,听说俩人好像是亲戚。”钱瑛说。

“下次再有这种事马上报警,别管他是不是你张经理家亲戚,警察会对你的身份保密。”我告诉钱瑛。她一个劲道谢,说前两次自己快被老宋吓死了。

从钱瑛那里得知老宋的事情后,我觉得该找个时间跟老宋和张成国二人聊聊。一来老宋醉酒后拎着刀去打听辛吉然和陈春丽去向的做法着实吓人,汉江苑酒店是市里的重点单位,万一他再闹出点别的动静,我也跟着倒霉。二来我想教训一下张成国这家伙。同样是醉酒闹事,辛吉然一来他就着急忙慌喊警察,轮到他亲戚便想着法子息事宁人,论危险程度这老宋的行为比辛吉然可大多了。

老宋全名宋来福,A市高碑寨村人,殁年56岁。警察发现他时,他身中三刀倒在土路边排水渠里,早已气绝身亡。法医鉴定为重要脏器损伤引发的失血过多,虽然暴雨破坏了现场绝大多数线索,但勘查民警依旧在宋来福遇害地不远处发现了两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根60厘米长的白木杆和一张半米见方的绿色塑料布。

宋来福遇害地点的土路是一条没有修完的城区道路的延伸部分。路的北头连着油城康福路,当年按规划这条康福路应该一直连接外环的318国道,但由于在土地归属权问题上长川油田和地方政府间存在争论,所以这条路一直没有修通。

康福路尽头有一个油田通信处架设的监控探头,探头记录下宋来福的另一段影像。那段影像里,宋来福确实看起来心情不好。当时正下暴雨,但宋来福却没打伞。他全身湿透,把白木杆搭在肩膀上快步走过,看样子好像是要去跟人打架。

地方政府在318国道与土路交汇点装了监控探头,但宋来福遇害的那段土路上却没有任何监控探头。土路全长200多米,两旁是农田和物探公司废弃的危爆品仓库。案件队同事从油田监控中看到宋来福进入土路的时间——晚上7时43分。

从汉江苑酒店停车场步行到惠民农场大概需要一个半小时,宋来福只用了40分钟。他应该已经过了在暴雨中狂奔去打架的燃情岁月,肯定乘坐了交通工具。

“大概是坐电‘麻木’去的吧,那东西跑得比车慢些。但他这是跟谁上头了?”同事带过了我的问题,他更关心监控画面里宋来福案发前的状态。

果不其然,同事又往前调取了一段录像,真的发现辛吉然在晚上7点35分同样在监控摄像头下经过。

关键是辛吉然也没有打伞,顶在头上用来挡雨的,正是宋来福尸体旁边那块半米见方的绿色塑料布。

“老辛?”范杰一脸惊讶。但更让他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去A市交警支队调取318国道路面监控的同事发来一份视频录像,录像中的辛吉然独自一人在国道上猛跑,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一般。

“操,先给他开强制传唤手续吧……”刑侦副所长范杰叹了口气,对身旁案件队的同事说。

第七场

手续开得很快,开出手续后便是按部就班地找人、抓人。这种事情所里不值班的民警全都要参与,我带好单警装备,和范杰一起在值班大厅等李广文出来。

等了很久不见李广文人影。我朝监控室里喊他,半晌,他从监控室门口露出半个脑袋,说“你们先去,我肚子不太舒服”。

“肚子不舒服”是李广文逃避工作的一贯借口。但范杰很无奈,他虽是李广文的领导,却又是李广文的徒弟,而且只比我大四岁。他指挥不动李广文,只能拉着我赶紧上车去找辛吉然。

我和范杰先去了二矿小区辛吉然家里,没有人。路上范杰接到其他几组寻找辛吉然的同事电话,也都说没见到辛吉然。又去了几个平时经常遇到辛吉然的地方,依旧没有他的影子。范杰只好把车停在路边,再跟我研究辛吉然可能去的位置。

这种“研究”明显不会有啥结果。这些年辛吉然本就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喝了酒谁也不知道他会跑去哪里。但我也趁着这个时间把辛吉然、陈春丽和宋来福的事情告诉了范杰。听我说完,范杰同样惊掉了下巴。

“三、三角恋?”

“你们找到辛吉然了没?”李广文问我。我说没有。

“跟你范所说一声,别找了,回来吧。”李广文说。

我想问为啥,但还没问出口李广文那边便挂断了。

回到派出所李广文把一脸迷茫的范杰和我拉回了监控室。

“早就说让你有点坐马稳,就是不听……”李广文一边埋怨范杰一边指向电脑屏幕。

“怎么突然出现这么多人?”我问李广文,印象中这条路上行人很少才对。

“平时的确没人走,但有两个时间例外——早7点前和晚上8点后。”李广文说,油田光辉中学在康福路与油城大道交汇的十字路口,在学校就读的不仅有油田子弟,还有地方过来的学生。地方学生每天坐县际公交上下学,车站在318国道上,横穿惠民农场旁的这条土路距离最近。

“但这跟辛吉然有啥关系?”范杰一边看录像一边问李广文。

“你再看看这段录像。”说着,李广文打开了另外一个视频文件。

同样是这条路上的监控视频,但不同的是拍摄这段视频的探头位于318国道与土路的交汇处,是A市公安架设的监控,拍到的同样还是这群放学回家的学生。

李广文把两段录像连续回放了三遍。

“看出问题来了吗?”他看向范杰。

范杰看看屏幕又看看李广文,一脸迷茫,我也一样。

“唉,真笨啊,白长了这么大的眼睛,唉……你数数两段录像里各有几把雨伞,都是什么颜色!”李广文说话间连叹两口气,一脸忧伤。

我俩幡然猛醒,赶紧趴在屏幕上数雨伞。

也就是说,这把伞是在土路上加进来的,而雨伞的主人,在这群学生经过前一直躲在这段200米长的空间里。

“多出来的这把雨伞下面会不会是辛吉然?”范杰问李广文。

“那他为啥不把那块破塑料布带走?”李广文说。这的确不合常理,另外从先前画面里并没看到辛吉然手里有雨伞。

“他干了半辈子警察,想干这种事绝对计划得万无一失。”李广文补充道。

“但他现在人呢?怎么凭空消失了?”范杰问。

“唉这个……我也不知道。等等看吧,或许过不几天就在街上遇到了。”李广文叹了口气说。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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