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柔春拂水

春风拂碧水,寒薇泣露蕤。  这垂柳下,新生的碧草如茵,而柳枝拂过的池塘则春水漪漪,本是如画美景,不想却藏着骇人的尸骨和秘密。  不大的土坑底埋着锈迹斑斑的铁盒,约有一米多长,还未完全挖出,也不知这铁盒能装下什么样的尸体。铁盒周边土壤湿黏黑臭,不少蛇虫在其中蠕动爬行,有些毒蛇臭虫受到外界光照刺激,已经钻土而出,爬到土堆上。铁盒周围还虫蚁密布,上空盘旋着不少蛹化的飞虫。  好在还是初春,尸体腐化得不会太厉害,气味也不是很大。但倾城细看这些虫蛇种类,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掏出药粉撒到土坑。不少虫蚁粘了药粉纷纷焦化而死,但那稍大的飞虫却只是被熏晕,还有不少花纹蛇争涌避开,甚至行动更快了,不少已经爬出土堆到了石径。  这花纹蛇是进化变异了吗?连她的独门化尸粉都不起作用哈。她向四周巡视一番,看见凉亭那有器皿,随即快速跑过去。周围人皆不敢上前,倾城也是避开毒蛇逃窜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走到石径,才往凉亭而去。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垂柳下,新生的碧草如茵,而柳枝拂过的池塘则春水漪漪,本是如画美景,不想却藏着骇人的尸骨和秘密。  不大的土坑底埋着锈迹斑斑的铁盒,约有一米多长,还未完全挖出,也不知这铁盒能装下什么样的尸体。铁盒周边土壤湿黏黑臭,不少蛇虫在其中蠕动爬行,有些毒蛇臭虫受到外界光照刺激,已经钻土而出,爬到土堆上。铁盒周围还虫蚁密布,上空盘旋着不少蛹化的飞虫。  好在还是初春,尸体腐化得不会太厉害,气味也不是很大。但倾城细看这些虫蛇种类,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掏出药粉撒到土坑。不少虫蚁粘了药粉纷纷焦化而死,但那稍大的飞虫却只是被熏晕,还有不少花纹蛇争涌避开,甚至行动更快了,不少已经爬出土堆到了石径。  这花纹蛇是进化变异了吗?连她的独门化尸粉都不起作用哈。她向四周巡视一番,看见凉亭那有器皿,随即快速跑过去。周围人皆不敢上前,倾城也是避开毒蛇逃窜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走到石径,才往凉亭而去。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不大的土坑底埋着锈迹斑斑的铁盒,约有一米多长,还未完全挖出,也不知这铁盒能装下什么样的尸体。铁盒周边土壤湿黏黑臭,不少蛇虫在其中蠕动爬行,有些毒蛇臭虫受到外界光照刺激,已经钻土而出,爬到土堆上。铁盒周围还虫蚁密布,上空盘旋着不少蛹化的飞虫。  好在还是初春,尸体腐化得不会太厉害,气味也不是很大。但倾城细看这些虫蛇种类,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掏出药粉撒到土坑。不少虫蚁粘了药粉纷纷焦化而死,但那稍大的飞虫却只是被熏晕,还有不少花纹蛇争涌避开,甚至行动更快了,不少已经爬出土堆到了石径。  这花纹蛇是进化变异了吗?连她的独门化尸粉都不起作用哈。她向四周巡视一番,看见凉亭那有器皿,随即快速跑过去。周围人皆不敢上前,倾城也是避开毒蛇逃窜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走到石径,才往凉亭而去。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好在还是初春,尸体腐化得不会太厉害,气味也不是很大。但倾城细看这些虫蛇种类,心中暗道不妙,连忙掏出药粉撒到土坑。不少虫蚁粘了药粉纷纷焦化而死,但那稍大的飞虫却只是被熏晕,还有不少花纹蛇争涌避开,甚至行动更快了,不少已经爬出土堆到了石径。  这花纹蛇是进化变异了吗?连她的独门化尸粉都不起作用哈。她向四周巡视一番,看见凉亭那有器皿,随即快速跑过去。周围人皆不敢上前,倾城也是避开毒蛇逃窜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走到石径,才往凉亭而去。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花纹蛇是进化变异了吗?连她的独门化尸粉都不起作用哈。她向四周巡视一番,看见凉亭那有器皿,随即快速跑过去。周围人皆不敢上前,倾城也是避开毒蛇逃窜的方向,从另一处绕行走到石径,才往凉亭而去。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你们小心些,别碰上这些虫蛇,可能会染上大病。”月倾城一边提醒着众人躲避,一边跑向凉亭,飞快戴起手套,拿起石桌上的茶壶,再跑回小石径处。只见当先爬着一只雄赳赳的花纹蛇,不待众人反应,倾城迅速抓起蛇塞进了茶壶里,然后朝离得最近的捕役喊道:“快拿个布巾给我!”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听闻反应最快,扯下腰上围着的布带,递给倾城。倾城正捂着茶壶盖,扯下发带里藏着的药粉,一股脑儿全倒进壶嘴里。然后接过布巾,一看宽度不够皱眉正要说,抬眼见一个面熟的小伙儿正满眼激动地看着她,来不及细想他是谁,话到嘴边只得咽了回去。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用布带把茶壶包裹扎实,她端起来晃了晃,一旁的秦猛忍不住问道:“月大夫,你做这个是干啥?”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笑着把茶壶放到他耳边,说:“你听,茶壶里没有咚咚声了吧,它应该被迷晕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倒进去的药粉化开茶水能迷晕这毒蛇,又听得倾城对着茶壶自语:“嘿嘿,看你这么厉害,升级化尸粉的重任就靠你啦。”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满心惊讶于月倾城竟然对着一个蛇,语气轻松地说话,那语气好似对着一个人,又像是对着一只灵宠笑谈。他和其他人没见过白灵,此时看到月倾城的举动都是惊讶无比。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都这般看着我作何?毒虫都已清理,你们还不赶紧挖呀挖。”月倾城歪歪头,对秦猛和面面错愕的众捕役说道,随后走到尹夫人身边,再次细细搭脉,把尹夫人全身都检查一遍才作罢。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连忙领着众捕役们捡起工具去挖尸棺,待众人把尸棺挖出,清理干净摆在君无忧面前,更加好奇,纷纷看向尹家母女。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敏柔双眼红肿,连忙问月倾城:“月大夫,我娘受伤严重吗?您能不能治好她啊?”如今她只能期待月倾城救救她母亲,古禅连日来都没见到,檀溪医馆也去不了,现如今整个尹府已经没有几个人奴仆听她们的话,帮她送母亲去医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夫人刚才受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她原本患有顽疾,加上中毒,要想痊愈还需不少时日调养。”月倾城也没想多解释,“她现在还需要静养,回头我写个药方子给你,你按照方子使用,可以清除今日所中毒素。待半月余祛除毒症后,再带她去檀溪医馆看诊她的旧疾。”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敏柔点点头,颇有些为难的开口:“现下,端王爷不会放我们离开。月大夫,看在我爹往日曾招待你的情分上,你能帮我求求情吗?”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叹气,之前确实在尹府留宿过,而且尹知府很会来事,把她和南境春招待的很好,又问起:“尹姑娘,今日怎未见到尹大人?”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敏柔一怔,瞥了端王一眼,面色苍白,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爹......还在府牢......如今勿再称我爹大人了,端王爷已把我爹革职查办......岳溪大人才是新任湖州知府。”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看着尹敏柔低着头啜泣着说,又瞅了瞅远处的君无忧,一派安之若素之姿,心中既震惊又感慨,这斯的权势不可小觑啊,能不奏帝王而直接革除州县长官的职务,还能立马举荐新官上任。往后她可得谨慎行事,且要远离此人免遭麻烦。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跑过来叫月倾城,让她去君无忧跟前问话。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深吸一口气,知道又有大事落到她头上,还是摆脱不掉滴那种。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君无忧见倾城过来,直接命令道:“月大夫医术高明,且除害有功,此前也向本王承诺查出真凶,不如这验尸一事就交由你负责。”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啊,验尸又不是治病,我哪会呀?”倾城一听这开头戴高帽的话,就暗叫不好,原来让她带上行医工具是想用在这儿啊。虽然她了解人体解剖知识,但她压根不懂法医验尸,这里头还需要很专业的知识诶,连忙回据:“各州府衙不是有仵作么,我这隔行如隔山的,给我个尸体,我也检验不出来什么的,别糟蹋……呃损毁了尸体。”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吃惊于倾城有胆子拒绝端王爷的命令,便好心提醒道:“月大夫,湖州府的仵作名叫赵世杰,多日前就已失踪,现下我们府衙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干这行当的人啊。”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嗯?赵仵作,他是谁呀?什么时候失踪的,不会这么凑巧吧。”月倾城疑惑地追问。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君无忧睨了月倾城一眼,一上一下对视中就已敲定了承诺,然后前者起身拂袖离开。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众人皆以为端王爷生气离开,一旁的秦猛实在看不下去了,又凑近一些,详细解释道:“月大夫可能不知道吧,那尹大人府上的赵师爷就是那赵仵作,三日前突然不见踪影,仵作这行当少有人做,况且湖州一带深受疫情危害,一时也没仵作来救急。咳,王爷和岳大人才会想起您吧。”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秦猛也不知岳大人他们是怎么想的,让一个行医者还是女子来验尸。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咬牙切齿,看着君无忧远去的方向,说了句:“好嘛,让我救急,那我技艺不精也怨不得我喽。你去给岳大人带个话,我还需要二名助手,最好手脚灵活能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端王爷一离开,众人也不在感到压迫拘束,纷纷忙起各自的事。罗通不在,秦猛就是这里的二把手,看在前任知府的面子上,招呼衙役把尹敏柔的母亲抬回房休养。待尹夫人醒来,必然还会被叫去审问黑衣人和这尸棺的事。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装有尸骨的铁盒送到了府衙验尸房,月倾城检查药箱工具和房间布局之后,还算满意,便走出房门等她的助手过来。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看见,岳溪领着冯志明赶来,吃惊问道:“我的助手不会是你俩吧?”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回道:“小的是想跟大人和大夫涨涨见识。月大夫医术高超研制出疫症的药引,救了湖州百姓,对小的冯家有恩,岳大人能让小的来做助手是在合适不过啦。”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也笑着说道:“月大夫指名要会写字又不怕血腥的人,想来本官是这府衙上下最合适的,快速准确记录些疑文杂字不在话下。”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锦盒,对倾城说道:“噢,还有这信物,殿下命我亲自交给你。月姑娘啊,此物价值珍贵稀有,您一定要妥善保管,不可轻易借用他人,用完后记得亲自归还给殿下哦。”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一听才想起曾向君无忧索要信物给金甲军通个信儿,当时他没给就离开了,她以为这老哥不同意嘞,现在亲自命人送来还额外叮嘱一番,看来君无忧还真行事有分寸。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点点头,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拇指头大小的碧玉珠串起的手链,中间有一颗奇怪的骨牙被金丝线牢牢捆编住,接着垂挂着金银丝绦编织精美的流苏。这信物还真是不起眼,也想不到会是个简简单单的手串,日常把玩别有一番趣味,倒是不像倾城猜想那样,雕着花纹名号的小令牌或者篆刻花纹的戒指。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总觉得这骨牙有些突兀?好像是某种野兽的牙齿,嘶,不会是那个虎......”倾城牢牢记下这手串的样式,生怕寄给扬大哥的旅途中搞丢,到时候可不好赔欸。不免又仔细观察一番,顺口问起心中疑惑,猜想这骨牙不会是从那白虎身上拔的吧。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那回在温泉第一次碰见这般憨头憨脑,集傲娇、可爱和凶猛,以及护短于一身的很通人性的白虎。她养过不少兽宠,就数白灵最大,所以一般的野兽也不会特别害怕,白灵虽有灵气,能为她所控全赖御灵曲、蛇灵珠和御兽药三者的功效合一,但这白虎似乎不是这般,据她观察那只白虎行为,倒像是体内真住着一个四五岁孩童的灵魂。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样稀奇的事,如若真如她猜测,那白虎岂不是人类灵魂附身,倒是和她的经历有些相似。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煊城内外都少有人见过那白虎,这月姑娘却看过,甚至一眼就猜中,岳溪心中不免疑虑重重,端王能把这样贵重之物交给她,是出于何种考量呢。他看着倾城捂着嘴角,赶忙回道:“是啊,这虎牙是白虎褪牙之物,本朝国人皆知,只有七殿下养过这通人性的灵虎,见此物如见本人,当令他人臣服。”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此时,月倾城尚未听出这话里头的深意,只觉得岳溪说的话过于奇怪。只不过暂借一样信物使两国军队信服,到不了见物便臣服的地步吧。他想当然地以为岳溪处于下官角色,说出这番话无非是出于尊敬和夸赞。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嗯,我必然妥善保管,届时还要还给王爷呢。”倾城突然问起岳溪:“对了,岳大人,刚才端王突然离开,不会是生我的气了吧?”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一怔,听明白倾城问的意思,生怕这未来的端王妃误会什么,连忙解释道:“不会不会。殿下虽冷然自持,但心性却通明豁达,不会无端发怒,更不会对女子无礼。”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十分不信这话,咕呶着嘴,说道:“是嘛?那他走的时候还瞪我一眼。”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听这话一愣,看向冯志明,冯志明连忙笑嘻嘻地说道:“月大夫许是看错了,小的当时就在旁侧,王爷他是有急事离开,并未瞪……嗐看月大夫呢。”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回忆刚才君无忧离开的眼神,分明是带着一丝儿怒气啊,她转身往屋里走,一遍不解地追问道:“那他是干什么急事呀?”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忙说:“殿下去大牢审问尹知府了。他应该不是在生你的气,许是离开前又给捕快们安排了些事吧。”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把工具箱放在桌案上一一摆好,颇有眼色。倾城看了一眼这工具,说道:“人都失踪多日了,工具却还在啊,还都挺齐全。看来你们是算准了我会验尸。”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看了眼药箱,拉开的三层抽屉分别装了不同的药瓶、银针和刀片,但解剖尸体的工具不多,说道:“赵世杰虽失踪,但工具都还在其房间,本官就命人取来,料想月大夫能用得上。月大夫千万不要误会,殿下是看重您的能力,才……”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才……故施难题,对吗?”月倾城越听气越不顺,连忙打断了话。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不曾想这盈月公主也是个咄咄逼人,直言不讳的主儿,不禁虚汗涔涔,解释道:“非也,非也。此事绝非殿下有意发难。本官深信殿下识人善用的眼光。殿下虽行事严明,但对女流之辈一向宽仁明理,从不会故意刁难。”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噢?大人真了解端王爷啊。”月倾城可不信这鬼话。她曾被诓骗花魁,甚至剑指君无忧,对方难道不会记恨上自个儿。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心中警铃大作,突然觉得这追问的感觉如此熟悉,心叫这盈月公主艺高人胆大,真不是随意能应付的,连忙笑着说:“呵呵,月大夫莫要乱想啊。本官曾在三法司任职一段时日,端王殿下又执掌九卿司,虽与其交往不长,但也有过几次接触,正如传言一般,殿下乃是行事磊落的君子,更不会待老弱妇孺以无礼之举。”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在三法司待过,也难怪啊,我一见着岳大人就感觉很熟悉,跟您和瑞王爷交谈起来也特别亲切舒畅呢!”这样的夸赞任谁听了也不觉得直白和突兀,岳溪也不好意思地呵呵笑。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之前在煊州行宫暂住时,她在金翊扬那里看过大煌当朝的官录志。瑞王君无憾在三法司当代理司正,一直想要转正,这次他跟着君无忧来西北之地,前不久又被派去善后梁州旱灾和红溪郡疫情,应该是他必经的考验。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瞅着岳溪,更是少见大官人有这样的姿态,在旁边也不由自主地偷笑起。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环视一圈,掀开高台上的白布,那铁盒子的锁已打开,斑驳的锈迹和时时散发的恶臭,不由地内心打鼓,初步看来这里面装的尸体,比上嫣阁地下室的人骨虫群还要恐怖骇人,比那些曾经陷入魅宫魔窟里堆积如山的陈腐尸骨还要惨烈。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如果成人尸骸,却被装进约成人身高一半长的铁盒中,那死得未免太过憋屈。在这时候的古人眼中,一般人死入棺尚留些体面,再不济也有草席皮革等物包裹一番再下葬,如今这副尸身也不知其生前经历什么,竟落得如此稀奇的安葬之法,不是随意抛弃户外,也不是自然下葬。这种场面不说倾城感到离奇,就是在场所见之人皆是感到匪夷所思。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细细观察铁皮盒,无任何花纹和划痕,简简单单的制造却处处透着陈腐阴暗的诡异气息,倾城不免慎重起来。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她转身走到窗户边摆放的一排立柜,一一查看了上面摆放的物品用具,从中取出手套、口罩、医帽和围衣,一看布角绣着檀溪医馆的图标,顿时安心不少。心道,阿禅哥当真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集实践和盈利于一体的从医大拿。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幼时她曾提及的医药卫生体系,竟被古禅打造出来,难怪当时一踏进檀溪医馆的大门时就觉得熟悉,很快便能找医馆当值的伙计。一边行医制药,一边售利医护用品,所以这些年来他在鄞县的名气响当当的,在湖州一带也能扎稳了根,埋名一干就是七八年,即便他多年未何金家传回音信,想来金伯父和伯母他们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笑眯眯地说:“岳大人,小冯啊,来,把围衣和手套戴好。你们这两位助手一看就是经历过验尸场面的,今日验尸早已准备妥当,竟考虑如此周到,连防污用品也准备好几件啊……难怪端王爷让我来验尸,你们还可夸他一通。”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讪笑,回道:“月大夫莫要误会殿下,殿下让您验尸,必然是见过你的本领,经过考量后的安排。况且,本官也曾听付统领提起您的本事,甚为欣赏,恐怕此事更是难不倒您呐。”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也帮腔,“是啊,小的也很敬佩月大夫的能力,这才自荐助手。”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欣慰一笑,像个老师样,转了个腔调,对着冯志明提点道:“小冯啊,机会难得,你可得抓住好好像师父学习学习。”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咧嘴,忍不住腹诽,这两官差咋这么滑头嘞,竟朝她拍起了马屁,她从未在他们跟前显露过医术,真受不了这样的捧杀之言啊,转而笑嘻嘻道:“嘿嘿,岳大人和您身边的小捕快才真的是好学、多才、能言,又可爱呢~。”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听闻可爱之词,诧异之余竟也惶然无措。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三人穿戴好防护衣物,便开始操作。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掀开铁盒盖子,一股浓郁的腐臭气息弥漫开来。她微微后撤步子,连忙转头冲台尾的二人喊道:“岳大人,该你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一愣,没想到进行的这么快,说实话他俩都还没做好准备哩。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上前看了一眼盒子里,一层脏污至极的衣布包裹着尸体,但还未拆开,不由地舒心些许。他疑惑地抬眼看向倾城,紧接着一声惊呼,“哎呀,月大夫您怎么不戴掩口哇?!”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和冯志明都是有些惊讶的,心中皆敬佩倾城的勇气。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淡定回道:“戴上口罩如何分辨气味?”转而对岳溪说道:“大人,可以记了吧?”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此时拿着简易的炭笔,乖乖地站在倾城身后,点头。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忍着不适,又闻了一遍确认,随即麻溜地戴上口罩,才吐出浊气缓缓道:“记,恶臭之气不浓、不均,疑腐化不久。气中略微参杂药草之味,或是花果之香,还需进一步查验......”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记,尸身初步断定为女性,暂无头骨之物,仅四肢躯干完整,但为利刃切割后摆放于主躯干上。切割面整齐,无骨肉组织。可能为铡刀或砍刀之类所做,肉体表面无伤痕、暗纹、胎记及血迹,腐化程度较轻,目测约半月之久。”三人对视一眼,面色均凝重起来,倾城突然问起,“刚才铁盒外观的样式也记下了吗?”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书册,连忙说道:“小的记下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点头对岳大人提醒道:“大人,现在可以找人把铁盒的外观画出来,先去命人搜查铁盒出处,可能会收集到与受害人相关的线索。”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点头,让冯志明拿了笔墨,找了空桌细细描画起来。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一看岳溪这样,笑着揶揄道:“岳大人才艺多啊,还会画画嘞。您也太有魅力了吧。”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连着被夸赞,这回反倒自然不少,眉眼温润,端然而道:“在下文人入仕,这书画技艺是必备根本。倒是为官多年,少有这样的机会展露,难免生疏一二,别让月姑娘您笑话就好。”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嘿嘿笑着,“噢,那大人得多练练这画技哟。再加上您这般好的样貌秉性,将来若再给另一半画像呢,还不把未来老婆哄得心花怒放欸。”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和冯志明一脸不解,不懂另一半和老婆是什么意思。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倒是好学心性,直截了当地问了起来,“月大夫,这另一半和老婆不会是......”他猜的那个意思吧?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嗐。多些逗人开心的技能,对单身青年尤其是大龄人士也挺不错的,不仅增涨人格魅力值,还能让夫妻情感和谐许多。于公于私,这些技艺都有可用之处。小冯你可以多多学习哦。”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哈哈笑着,“小的能想象得出,大人若真依着月大夫的话去做,定然也会是不少美娇娥眼中的香饽饽嘞。”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瞪了冯志明一眼,这小子也太皮了,竟然也敢取笑他。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几番交流。大家心情放松不少,这验尸的活计也就不那么沉闷可怖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接着检验尸骨,一一记录于心中。最后到了检查内脏,末了她震惊无比,惊呼出声。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和冯志明慌张地跑来,面色紧张地看着倾城。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不忍再看,只是扬头示意他俩自己看。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感觉脊背发凉,颤巍巍询问道:“这是个尸娩之象......她是怀胎月余的女子。”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看着一大一小的尸骨,斟酌补充道:“嗯。看样子之前推测她死于半月之久,尚存诸多疑点。”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不。她下葬确实该有半月,但死于何时就难验喽。”倾城叹息说道,把裹布剪开一角,泡在一个瓷瓶里。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两人看着倾城,等她接下来的发言。“无论她死于何种原因,但怀子六月之时才被杀害,确实太可怜、太惨啦。还有,刚才的草药气味,我猜测很有可能是吸引毒虫蛇蚁,目的是加速尸体腐化。”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才仲春不久,这几日春雨颇多。那么……尸体又无头颅,难道是凶手害怕这女尸的身份被认出,才做到如此地步?”岳溪说出猜测,三人都无比认同这个推论。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啊!那……那这凶手也太狠啦。当真是尹夫人所为么?”冯志明惊掉了下巴,很难接受尹知府的夫人不过一介女流,竟然做出令人发指的恶毒行为。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同文惧内,他们这些衙役和尹府上下无人不知,会不会是尹知府的新欢被夫人发现后,气愤之下把人杀害埋尸内宅。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把他曾经捕风捉影听到尹府家宅的闲言碎语通通说了出来,让岳溪和倾城听了都惊讶不已。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你小子,哎嗨,知道的还挺多啊。”岳溪皱眉正色的说教着冯志明。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冯志明不好意思地笑着,“那都是小的偶尔几次偷偷听到赵师爷和罗班头他们说的。”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好啦,现在还没有充分证据证明是尹夫人干的。而且死者身份不明,现在我们最要紧是查明死者是谁,又与尹府和刚才刺杀尹夫人的黑衣人都有什么关系。”岳溪拍拍冯志明,拿起纸笔接着记录验尸情况。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大人,验尸情况您也记录好了,我任务也算完成了吧?”倾城看看日头,准备洗漱下吃个午饭。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验尸费时费力又费脑,而且那气味就是穿了防护衣也没用,得好好清洗,不然饭到嘴边都没心情吃下去。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我把这个东西也带走啦,得先检验下那药草和花果气味,还有这衣服布料出处,或许也能找到些线索。”倾城扬起手中瓷瓶,向岳溪说道:“对啦,岳大人,这几日咱们应当是不回陇州了吧,那你们安排我落榻何处呀?”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小明儿,你领月大夫去见尹府管家。”冯志明一个机灵,帮倾城拿着药箱先出了房门。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刚踏出门口,想到什么,又朝岳溪说道:“对了。岳大人,这女尸你们先别处理噢,我已经在周围撒下防虫防腐的药水,暂且先安置此处。待找到头骨告知我一声,我给她做个入殓仪式后再行安葬吧。”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不理解倾城还想要尸体干什么,但她所说的也不是个难办的请求,他和殿下汇报下验尸结果,顺便提一嘴就行,毕竟这种善后小事也都应他来安排。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尹府家仆散了大半,尹氏母女刚才又抽走三个伺候的丫鬟,男丁们都被派出去跟着官差办事,还剩四五个老弱妇孺在忙着厨房打转,老管家愁眉苦脸地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再找不出一个手脚麻利的丫鬟。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说道:“尹管家不必麻烦了,我不需要伺候的丫鬟。您给我安排一间离澡堂子最近的客房就行。”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老管家早已经无处可去,再尹府待了近三十年,看着尹府短短三日落得如此境地,心酸不已,两手一摊,一家子主心骨全倒下,面对眼前救过夫人的女大夫,而且是跟着端王爷、岳大人同坐一辆马车而来的,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排贵客更妥当,只得回道:“唉,多谢月姑娘体谅。这离澡堂子近的都是我们下人居住地方,还是住在上回老爷安排的西苑,您看行吗?”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点头,说道:“我也住不了几天,唯有出入方便之所就行。”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老管家一听,恭敬点头回道:“哎,好嘞。老奴这就带您去客房休息。今后若有需要,您直接告诉老奴就行。”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西苑离厨房和澡堂子是远是近?”这次出行,倾城最关心的是吃饭和洗澡,尹府宅院居多,花在跑腿走路上的时间必然不少。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老管家抹把汗,试探地问道:“月姑娘是想寻个吃饭和洗漱都省时的地儿吗?”见倾城点头,又连忙说:“澡堂子您们贵客可不兴用啊,客房都有专设的浴室。况且,您又救过夫人性命,那能让您住得委屈。府上每日用膳时,我会让厨房的老婆子给您送来,至于这洗漱若不方便告诉老奴,直接给老婆子们说也是一样。再过半个时辰,午膳就做好,老奴安排人快些送到您这儿。”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虽然饿,但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她又闻了闻手臂上的味道,说道:“可以呢。不过我还是想先洗漱下再吃饭。喏,这验尸的味道太重啦,再好的胃口都提不起兴趣。”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老管家看了看月倾城伸过来的衣袖,不用凑近他也能闻道,笑着说:“哎呀,老奴先去安排老婆子们把热水烧好送来。”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洗漱妥当,吃完午饭,消食一会儿的功夫,倾城就把瓷瓶里泡的布料和香味检验出来。又写了一份药方子交给送饭阿婆转交给尹敏柔,然后给老阿婆一些碎银帮忙去店铺买些脂粉,顺便去丽都产业的分店传个书信。今天出来早,吃完饭把该办的事一忙完,就有些犯困。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午睡了一觉,精神气恢复了不少。倾城睁眼看着窗外的斜阳,估摸着时间,那信鸟也该到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果然一阵轻快的鸟叫声传来,一只翠鸟落在窗台上。这翠鸟是扬大哥从小豢养在身边的灵宠,名叫青灵,和白灵一样是颇有灵性的动物。大半个月没见了吧,这翠鸟又长大了不少呢,之前在行宫受了伤,金翊扬就没带它回,让丽都产业下的情报人手养着,就是为了方便和倾城联络。白灵现身,青灵鸟也能感应到,从煊州一路追随到湖州,被他们月国金家安插在大煌国境内的暗桩信使们发现,又在昨日秘密告诉她,她才重新做了打算,今日费心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君无忧要了个信物,好让金甲军安心迎敌。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青灵来的太巧了,之前她还发愁,若是让暗桩的信使亲自送到金翊扬手中,一是费不少时日,二是怕信使路上出个意外耽误事儿。如今青灵在,那两日时间它就能飞跃千里之遥,还不会丢失信件,也不会轻易让外人察觉。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一骨碌下了床,把缝好的小背包绑在青灵鸟肚子下,里面装着信物和简短的信笺。又抓了一把小零食,摸着它亮丽的羽毛,一边喂食一边说着:“青灵啊,你这次要飞好远,多吃些哦,吃饱噢......这个信很重要,就靠你啦。一定要早点送到扬大哥手中啊。”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青灵比白灵还要听话,不需要笛音配合灵珠一起施控。它经过金伯母的单独训练和独家秘方,仅仅通过御兽药物就能轻易控制。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看着青灵远处,倾城的心也不再焦灼,至少这几日她能全心全力地去履行承诺,以便早日回到大月共御外敌。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窗外春光未歇,该好好转一转啦。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这处院落不大,春风拂面,日光西移,送来清雅的丁香花。西北两地深受疫情和旱灾影响,正是春耕农忙时节,也不见当地村镇热闹起来。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好在朝廷已经在解决陇西的疫情和晋北的旱灾,而今天春雨颇多,当地百姓才有了盼头。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来湖州的路上,马车途径村镇的田间地头,倾城也看到了一些早起下田的农户们,不过春种的百姓不多,想来天灾人祸不断,吃苦受罪的还是万千百姓。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看着院中的茵茵绿草,一派生机盎然之色,人人都在为生活奔波劳碌,哪里顾得上细细欣赏。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风力渐长,刚才还在房顶树枝上叽叽喳喳的鸟雀们,一眨眼就匆匆飞走。倾城看看沉闷的天色,低喃道:“唉……春风好生事,关外多黄沙,何时烽火休?”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转头进屋把记录本拿上,去找岳溪。出了西苑门,正巧碰见岳溪来找他,说是君无忧要见她,还需她再验一次尸。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什么!又要验尸啊。”倾城发毛了,“我这刚洗漱好……”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解释道:“殿下从地牢回来,让本官等人在后花园又挖出一具死尸,这回才是尹夫人毒杀的人,这条线索至关重要,只能委屈月姑娘啦。”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月倾城鼓着嘴,皱眉看这衣裙,来大煌国没带多少行李,想着走到哪里,缺了在当地的丽都分店购买就行。而且这次来湖州更是匆忙,也不知道是来验尸,只余身上一套衣物也被污染,因验尸味大无法彻底除味,先前衣物只能扔了,现在穿的这身还是托尹管家,临时寻来的旧衣。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眉眼心一动,连忙说道:“月姑娘,殿下还等着咱们,明日本官让尹管家给您多送些谢礼如何?”月倾城点头,眼睛一亮,立马笑脸相迎,道:“好呀好呀,岳大人您真好诶。我能自己选这些礼物样式吗?”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点头,倾城回屋拎起药箱,就迈出脚步,不忘回头调皮说道:“岳大人,祝你升官发财,往后桃花多多呦!”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摇头失笑:“升官还行,发财嘛……呃就不必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笑道:“没事儿,我就在说给你听,端王爷他听不到呢。还有啊,这次你们都出大力了,肯定会升官涨工资,这不就是发财了嘛。”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和月倾城两人乐呵呵地一路交谈,行至尹府正门,疑惑道:“岳大人,咱们没走错吧,这都出府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呵呵,尹知府关押大牢听候发落,我等不便在此处落脚,我等官吏皆随殿下暂住府衙内院,处理公务也方便。府衙内院陋舍不多,故而安排姑娘住在尹府更为便利。”岳溪指着尹府大门外的对面的院门,说道:“呐,对面就是通往府衙内院的后门,但也不麻烦。”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倾城点头,知道岳溪这是以为她对住处不满。赶忙回道:“岳大人,你误会啦,我不是那个意思。出门在外一切从简,我怎么会不计较这些呢。咱们来这也是处理事务,这么看来,我也不太合适暂住在尹府。”说着倾城就想转身取行李,行李不多换地儿也轻松。她可不想对君无忧巡案招来不利影响,进而耽误了血薇阁的侦破进度,因为她想顺顺利利的完成约定,让大煌援军早日进驻月勒城与金甲军一同抗敌。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知道倾城和君无忧之间的约定,更知前因始末,遂拦住她,“月姑娘,不用多想,安排您住着,殿下也是知道的。府衙内院全是男子行居之所,周全起见,吾等来时便已安排好了落脚处。”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噢,那就好。”倾城安心了,掏出挎包里的记录本和药瓶给岳溪看,接着说道:“我也是有新的线索要汇报端王呢。”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两人一路行行绕绕廊亭屋舍,往府衙内院的一处风荷水榭走去。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府衙内院屋舍陈列颇为规整,大院内景致不多,全是公务所需之处。仅有一处在早春之时绽放着无限绿意。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水池上弯弯曲曲的桥栈连起一方凉亭,两侧冒出几多嫩绿荷叶,更添简约风雅。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庭院之,水榭之中,来往四五名官差,凉亭之角传来各色人声。倾城站在长廊入口,一排官兵持刀肃立,看样子是湖州城卫兵,必须待宣才能入水榭。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和倾城交代几句,前去回禀。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顺着前行处张望,隐约见凉亭上有两位白衣倩影,沐浴落霞余晖之色,在徐徐晚风里分外惹眼。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其中一道身影但觉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岳溪领着倾城步入凉亭,和三名官差相继擦身而过,其中一名官差看穿着举止应是城卫兵总领。  踏上亭阶,才彻底看清两名白衣倩影是谁。君无忧倚栏而坐,正逗弄着白虎,神情难得放松愉悦。  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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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银仙率先转头,微笑地看向倾城,简单地点头之交,看来是知道她的身份,悄悄看了君无忧一眼,并未与倾城开口。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贫道简斯尘,此番特来面见盈月公主,奉太后之命寻找一人,今后多有叨扰。”月倾城正视对方,白衣胜雪,清俊出尘,确实是飘逸似仙的人物,担得起雪落国师之美名。  “耳闻千次不如亲睹一面,国师人如其名,如谪仙赛霜雪,气质出尘!”月倾城欣赏之神情,心中惊喜万分,没想到竟是以这样的方式见到这天下第一的雪落国师。  “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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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国师所言,是要找我要人啊?”倾城猜测对方是来找君无漓的,之前在煊州行宫看过大煌国的官录志,也听得一些传闻,说九公主君无漓经常向雪落国师探讨黄冠羽士之道法。那么两人交情匪浅,如今又奉命来寻,看来君无漓是偷跑出来已被发现,现今还下落不明。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简斯尘神情依然云淡风轻,默不作声看向慕银仙。  慕银仙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和国师皆是寻人心切,只想多问些话,而非索要。”  这话说的,好像是倾城搞丢了她们大煌国的珍贵之物一样。  “那慕小姐也是寻人,是寻何人啊?”月倾城反问道,看白虎那兴奋摆动的尾巴样儿,原来不是君无忧找她问话,是这两人找她,于是迎着晚霞暮色所照之处落坐。  “既然公主猜到一二,那我也直说了。我是受皇后之命,暗中寻找盛襄侯世子妃。”  盛襄侯世子妃那不就是鱼惜娇么,赫连峥的大嫂。盛襄侯府老侯爷三年前离世,本该侯府大公子赫连坤继任爵位,但侯府老夫人请命太后,延缓其长子继任侯爵时间,非要让赫连坤先在队任职磨炼成熟后才可上封。所以赫连坤一直是个世子,要担起侯府重任,而赫连峥作为老二就自由多了,才能有底气和精力从商。  鱼惜娇是皇后鱼黛仪的亲妹妹,平时也是娇纵,不知何故被煌熙帝赐婚给盛襄侯世子。综合之前在皇宫花园见鱼惜娇,以及琼州龙王庙被其骗害至黄山县。  她隐隐觉得这鱼惜娇身上有大问题,放着好好的世子妃不当,又是皇后妹妹,非要出现在一些乱七八糟、不合时宜的地方,先前是因着赫连峥嫂嫂的缘故未曾提防,现在可不一样了,她很不喜欢这个鱼惜娇,也很想知道现在她身在何处,有些账也没和她算清楚咧。  如今,慕银仙和简斯尘能找到这儿,说是询问帮忙找人,其实是怀疑到她这个异国公主身上了。看来琼州驿馆的事她们也知道一二,还当着君无忧的面说事,难道是疑心她会漠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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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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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书香福安·阅读新时代”主题征文|中学组优秀作品展示曙光里已然望见那漫山遍野的万家灯火,诉说着天地间最动人的温情……艰难困苦,玉汝于成——《我的大学》读后感作者:林菲凡指导老师:陈国花学校:福安市第一中学“山有顶峰,湖有彼岸,在人生漫漫长途中,万物皆有回转,当我们觉得余味苦涩,请你相信,一切终有回甘。”这是《我的大学》带给我的永恒真谛。当我手捧jvzquC41yy}/hj2vqfgz0lto1cxuklqg16ld7nvvmuwvu>o70nu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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