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接下来该怎么走?”
因为要算上钢材特性以免超过其耐受极限发生断裂,所以12米标高的电线杆子实际上在摆放好之后为我们缩短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比起整整20米有余的断裂带来讲更是杯水车薪,这让我好不容易对啊sir升起的一点点敬佩之心瞬间又消弭得无影无踪。
他在拆解电线杆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的吗?
太阳已经在西边的天空盘旋了好一会儿,估计我们再这样拖延下去,它迟早会耐不住地平线的诱惑而溜之大吉。
啊sir搓着手,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那个...我本来是打算借电线杆子当跳台缩短一部分距离,最后一段直接跳过去的,没想到距离差这么多。太久没做过距离估测之类的活了,眼力下降的厉害,这个...你...”
看他一副犹豫中带点羞涩的小表情,哪还有半分先前架势着一整桥的车辆横冲直撞的气势,这分明就是个忘记做作业却告诉老师自己忘带的熊孩子嘛。
“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先找地方休息,等明天一早再想办法将电线杆子加固,弄点东西当基座,然后把桥给重新连起来?反正南城四面都是河,等成功救到人也需要考虑怎么出来,还不如...”我一时哑言,不知该不该将后面半句说全。
冒着夜色强行渡河真的不是一个很好的方案,我们目前为止对于河对面的所有印象都来自于和平时期,现在到底是一副怎样的光景我们根本无法得知。退一步讲,就算对岸大部分建筑结构都与和平时期一般无二,也无法保证那边没有什么奇怪的生物群落,或者某种特殊的畸变生物。
“我觉得不行。”
啊sir明白我的担忧,但他显然也有自己的考虑:“我们在这里忙活了这么久,又是生火又是拆桥的,可这边始终没有一只畸变生物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你看对岸,陆陆续续被我们弄出的动静吸引过来的畸变生物不在少数,要说附近是生物真空区你相信吗?”
我摇了摇头。
答案很明显,附近绝对不是畸变生物的真空区,抛开对岸的生物不论,还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征体现出这里有着非常完善的生物体系:河滩和水里都没有尸体腐烂的痕迹。
完全没有尸体腐烂的痕迹,这是一个什么概念?
南城不算大,但总人口也有十几万人。可在防线被突破之后,有记录的从城南撤离出来的居民实际上连一万人都不到,剩下的不是在撤离的路上遭遇各种意外而失散,就是永远的留在了城中。
逃走的,自然随着大流去往后方,陷入惶惶而不可终日的担忧与迷惘之中,而被留下的,本应躺在某些角落永远陷入孤独,或者曝尸荒野,遭受虫虱的撕咬,直至化作黄土。
可现在,大桥这边干净得像是顶级酒店的卫生间一样。
要知道,哪怕是食腐生物,也极少会有将尸体吃的一点也不剩下的。而常规意义上的腐生菌落或是各种以动植物尸骸为主要生存基础的的微生物或者昆虫想要让一具尸体完全从世界上消失,所需要的时间绝对超过三个月,而且必然会留下诸如粪便或者分泌物一类的痕迹以及很浓郁的腌鱼味,这些用尸体进行二次创作而出现的“作品”将会在尸体所处位置保存超过半年,如果没有外力抹除的话。
社会崩溃,城市中早就失去了人类活动超过一个月,自然这些尸体也不可能是收尸人给带去了焚化炉。
我大概猜到是什么东西造成了这样的局面了,但如果真的是那些东西的话,我们没道理能完好无损的走到这里,路上大多数能吃的东西也没道理活到今天。
“你想到什么了?”啊sir问我。
我摇了摇头,目前所知信息还是太少,一切推断都没有坚实的基础以下定论,没必要将那个消息说出来动摇他的决心。
“总感觉你有什么东西瞒着没说,不过不重要了。”啊sir的语气变得轻松了些许:“我想到怎么过河了。”
我瞪大眼睛打起精神:“怎么?飞过去吗?”
他撇撇嘴:“你飞一个给我看看?”
说着,他从火堆中抽出几根冒着火的木棍,走到河边,抬手将木棍扔了出去。
带着火焰,在半空划过了完美的抛物线轨迹,最后摔在断桥对面的桥墩上,粉身碎骨,沉入河底。
“你看见了没?”啊sir问我。
“看见什么?”我没能理解他的意思。
“河底。”
我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棍,裹上一圈塑料后在火堆上引燃,然后掷向对面。
好巧不巧的,木棍落在了桥墩的缝隙处,融化的塑料使它粘合,木棍停留在了那里,我也借此看见了一些东西。
白天光线过于散,水底的事物看不真切,此时天色渐晚,光线集中与水面,水底的东西大致能看出个轮廓来了。
那是各种汽车的残骸,很大一片。
“是那些在桥断裂之后强行冲卡失败的人留下的残骸?有什么用?”虽然看见了些东西,但我还是不太明白啊sir的想法。
他叹了口气:“你怎么这种时候就这么笨啊。”
“你看那些车子,”他随意的对水面指着:“是不是很松散?”
我揉了揉眼睛,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一边满不在乎的回答他:“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毕竟是水下,堆叠得不那么紧凑也很正常吧。”
“就是要它不紧凑!”他搓着手,带着一种上擂台般冲动的语气说出后面半句话:“这样一来,我们就能将桩子插到它们的缝隙中间去,在这两段断桥之间立起一片梅花桩!我想,应该没有多少动物会无师自通走梅花桩的本事吧?”
“这说不准,某些动物在险要地势上的行动能力比人类要厉害很多。”我大致明白了他的想法,不过并不是特别赞同:“而且你要如何保证插进水下的桩子在我们通过的时候不会断裂或者倾倒?”
啊sir似乎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在我问出来后他很快就给出了回答:“我们绳子足够多,旁边那些车里面拆出来的安全带、扎带之类的都能用上。有固定好的电线杆子和围栏当凭依,我们能从这边开始慢慢建起一处网状结构延伸到对面,这样还能一定程度上延长桩子的使用寿命,以免救完人回头一看发现退路被什么东西给毁掉这种尴尬的情况出现。”
啊sir对我竖起个大拇指:“铁定没问题,我翻花绳可是组里最厉害的一个。”
虽然不知道翻花绳和弄网式固定结构有什么关系,不过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应该能相信吧。
“那行,今夜就我来守夜吧,你研究一下你说的那个东西,最好能赶在日出之前弄好。对岸的环境与这边完全不同,我们需要最大化行动时间才和行动效率才行。”我摸出手枪,将最后三发子弹尽数压入弹夹,抓起火把走向这边的桥头。
说是守夜,其实不过是蹲在桥头充当哨兵罢了。大桥本身是两车道,左右还各带一米五左右的人行横道,如果真有什么东西从我这边经过,我也不见得能拦得住。
夕阳的余晖将远处的水面照得像是火锅一样,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虽然之前有过进食,但无盐无糖的白面吃起来着实不怎么让人感到满足。巧克力豆早就已经吃完,最后的几颗糖啊sir说要留着,在关键时刻提供一些体力。没有半点盐分补充的晚餐让我现在只感觉嘴里白哇哇的像是嚼完胶泥一样,分泌着唾液却又不带半点实感。
我抽出刀子,借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倔强走下大桥。
如果能在附近的建筑内找到一点食物就好了,可惜桥头连收费站都没有,方圆百米内最大的建筑物是一间不足五十平方米的红砖小屋,建在一片不大的密林之中。看样子,应该是用来存放一些城市环卫工人或者公共设施抢修人员所需工具的屋子,或许平时也有一些值班的人员会在那里临时休憩也说不定。
我朝那边走去,走的很仔细。不是想数清楚地面上有多少粒石子,而是在注意不要让自己发出任何大于水流声的响动,同时将视线范围内所有在动的地方都牢牢锁定。
安全,并没有什么东西躲在行道树的树冠或者下水道的井盖底下准备对我发动袭击。
距离红砖小屋只剩下一段二三十米长的石子小路,不过我并不打算继续朝那边前进。嘴里再如何没味道也不是为此冒险的理由,我带着刀子来到这边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小密林外的一个移动三轮车,以及它上面漂浮着的好东西。
那是很大一捆小孩子很喜欢的氢气球。
或许里面充的并不是氢气,而且经过快一个月了这些气球依然能保持很好的形状并且飞在空中,看得出来小三轮的原主人是个不错的老板。
运气不错,我本以为车子会是被锁住的,没想到只是很普通的停靠在路边,就连刹车的拉杆都没有拉上,好像原主人并没有从这里消失,只是突然感到口渴于是下车去买瓶水一样。
我稍微检查了下车内,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于是骑上三轮车,返回断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