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渔舟唱晚

那杯“雪顶含翠”的余韵,带着山野的清冽甘甜,依旧在桔梗的舌尖和心间萦绕。茶坊的喧闹似乎被这奇妙的滋味隔开了一层,变得遥远而模糊。她捧着空了的白瓷杯,指尖残留着杯壁的温热和一丝茶渍的微涩。周梦燃还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兴奋地说着茶园、霜打茶叶尖尖的故事,小脸因为激动和茶楼的热气红扑扑的。  就在这时,茶坊门口的风铃又一阵清脆的响动。  “周老板!琴行的老张!您订的那架小筝给您送来了!搁哪儿?”一个穿着工装、肩头扛着个细长布套的汉子站在门口,嗓门洪亮,瞬间吸引了茶客们的注意。  “哎哟!张师傅!快请进快请进!”周妈闻声从后厨快步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就放柜台旁边那空地上,辛苦您了!燃燃她爸想着让她也沾点‘雅气’,非说要试试,这不刚弄来的…”  张师傅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肩上的布套卸下,小心地放在柜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解开布套的系绳。一具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润原木色的古筝显露出来。十三根琴弦紧绷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琴身线条流畅,琴头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是小筝,却也透着一股沉静古朴的气息。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就在这时,茶坊门口的风铃又一阵清脆的响动。  “周老板!琴行的老张!您订的那架小筝给您送来了!搁哪儿?”一个穿着工装、肩头扛着个细长布套的汉子站在门口,嗓门洪亮,瞬间吸引了茶客们的注意。  “哎哟!张师傅!快请进快请进!”周妈闻声从后厨快步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就放柜台旁边那空地上,辛苦您了!燃燃她爸想着让她也沾点‘雅气’,非说要试试,这不刚弄来的…”  张师傅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肩上的布套卸下,小心地放在柜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解开布套的系绳。一具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润原木色的古筝显露出来。十三根琴弦紧绷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琴身线条流畅,琴头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是小筝,却也透着一股沉静古朴的气息。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周老板!琴行的老张!您订的那架小筝给您送来了!搁哪儿?”一个穿着工装、肩头扛着个细长布套的汉子站在门口,嗓门洪亮,瞬间吸引了茶客们的注意。  “哎哟!张师傅!快请进快请进!”周妈闻声从后厨快步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就放柜台旁边那空地上,辛苦您了!燃燃她爸想着让她也沾点‘雅气’,非说要试试,这不刚弄来的…”  张师傅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肩上的布套卸下,小心地放在柜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解开布套的系绳。一具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润原木色的古筝显露出来。十三根琴弦紧绷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琴身线条流畅,琴头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是小筝,却也透着一股沉静古朴的气息。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哎哟!张师傅!快请进快请进!”周妈闻声从后厨快步迎出来,脸上堆着笑,“就放柜台旁边那空地上,辛苦您了!燃燃她爸想着让她也沾点‘雅气’,非说要试试,这不刚弄来的…”  张师傅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肩上的布套卸下,小心地放在柜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解开布套的系绳。一具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润原木色的古筝显露出来。十三根琴弦紧绷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琴身线条流畅,琴头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是小筝,却也透着一股沉静古朴的气息。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张师傅应了一声,熟练地将肩上的布套卸下,小心地放在柜台旁边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上,解开布套的系绳。一具小巧玲珑、通体呈现温润原木色的古筝显露出来。十三根琴弦紧绷着,在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清冷的金属光泽。琴身线条流畅,琴头雕刻着简单的云纹,虽是小筝,却也透着一股沉静古朴的气息。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桔梗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古筝!不同于她每日面对的、庞大冰冷的钢琴,这具小筝显得更加亲切,带着一种东方的、温润的韵味。她学过一点古筝的基础指法,是钢琴老师建议用来“拓展音乐视野、体会不同音色”的,但远不如钢琴那般精熟。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周梦燃也好奇地凑了过去,蹲在古筝旁边,伸出染着茶色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那紧绷的琴弦:“哇!这就是筝啊?声音是不是跟弹棉花似的?”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别乱碰!”周妈赶紧拍开她的手,“弄坏了你爸又该念叨了!”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桔梗却像是着了魔。她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慢慢地走到那具古筝旁边。指尖残留的茶香似乎还在,但另一种更强烈的渴望攫住了她——一种想触碰、想拨弄、想听听这温润木头和丝弦会发出怎样声音的冲动。那杯“雪顶含翠”带来的鲜活感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名为“灵感”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开来。平日里被严格规训、只允许呈现完美钢琴音符的心湖,此刻被一种陌生的、想要表达的、带着茶香与山野气息的旋律所搅动。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阿姨,”桔梗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目光却紧紧锁在古筝上,“我…我能试试吗?就一下。”她抬起眼看向周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第一次在周家人面前流露出如此清晰而纯粹的渴望。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周妈愣了一下,看看桔梗,又看看那架新筝,再看看旁边一脸期待的周梦燃,爽快地一挥手:“成!试试呗!小桔梗是懂音乐的,正好帮咱听听这筝调得咋样!小心点别弄断弦就成!”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得到许可,桔梗深吸一口气。她小心翼翼地在小筝前的矮凳上坐下,将宽大的琴谱放在一旁的地上。她的坐姿依旧带着钢琴训练的挺拔,但面对这陌生的东方乐器,动作间多了几分谨慎和探索的意味。她伸出双手,指尖在距离琴弦几寸的地方悬停片刻。那几片肉色的创可贴,在古筝温润的木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她闭上眼,试图抓住心中那片被茶香唤醒的旋律碎片。不再是巴赫的严谨赋格,也不是车尔尼冰冷的练习曲。那是什么?是窗外冬日午后稀薄却温暖的阳光?是杯中沉浮的碧绿茶芽?是周梦燃描述的山顶霜雪?还是…刚刚入口时那一瞬间的清冽与回甘?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指尖落下。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没有特定的曲谱,只有心中模糊涌动的意象。她用的是最基础的“勾”、“托”指法,动作生疏,甚至带着初学者的笨拙。几个单音试探性地流淌出来,声音清越,带着古筝特有的、悠长的余韵,在茶坊略显嘈杂的空气里显得有些突兀。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声音一起,原本下棋的、闲聊的茶客们都下意识地安静了几分,好奇地望了过来。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桔梗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自己指尖与琴弦的触碰中。她尝试着将心中那片“茶山雪顶”的意象转化为声音。指法并不流畅,节奏也有些犹豫,但那几个零散的音符,却奇异地带着一种空灵的、山泉滴落般的意境。她努力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渔舟唱晚》开篇那模仿水波荡漾的指法,手腕轻轻带动,指尖划过琴弦——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一串略显滞涩、却意外地抓住了某种神韵的泛音涟漪般荡漾开来!如同寒潭落玉,清冷而悠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这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门。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一直蹲在旁边、托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的周梦燃,在听到那串泛音响起的刹那,身体猛地一僵!她那双亮得惊人的大眼睛,瞳孔骤然收缩,仿佛捕捉到了空气中无形的信号。那串清冷的泛音,像投入她身体这座巨大共鸣箱的第一颗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的回响!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啊!”周梦燃低低地、无意识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什么击中了。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下一秒,在桔梗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琴音尚未完全消散之际,周梦燃像一颗被点燃的小爆竹,“腾”地一下从地上弹了起来!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没有思考,没有编排,身体的本能完全接管了一切。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原始而强大的爆发力。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她先是猛地张开双臂,身体后仰,仿佛在拥抱那串尚未散尽的清冷余音,又像是要拥抱茶坊屋顶透下的、带着尘埃的光柱。紧接着,她单脚为轴,另一条腿猛地向侧后方高高踢起,身体随之旋转!动作大开大合,充满力量感,像一只在风雪中骤然展翅欲飞的雏鹰!那动作幅度之大,带起的风甚至拂动了旁边桌子上茶客的茶杯盖。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茶客们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连桔梗都惊愕地停下了手指,琴音戛然而止,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发疯”的女孩。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但周梦燃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桔梗的琴音停了,她身体里的“鼓点”却刚刚被彻底点燃!她仿佛能“听”到那消失的琴音在她血脉里继续流淌、变形、激荡!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她落地无声,动作衔接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柔美的舞姿,她的舞动充满了棱角和力量。时而双臂如风车般轮转,模仿着炒茶时翻动茶叶的韵律;时而急速地跺脚、点地,节奏鲜明,如同急促的鼓点敲打在青石板路上;时而又猛地顿住,身体绷直如箭,头颅高昂,眼神锐利地望向虚空,仿佛在凝视那想象中的、覆盖着薄雪的“雪顶”茶园。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她的动作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惊人的生命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与音乐(哪怕是桔梗生涩弹奏的音乐)浑然天成的契合感。她的身体就是乐器,她的筋骨就是琴弦,她的每一次伸展、跳跃、旋转,都仿佛在回应着、甚至是在“演奏”着那早已消失的、只存在于她感知中的旋律!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脸颊因为剧烈的运动而涨得通红,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皮肤上,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炭火,里面跳动着纯粹的、忘我的狂喜和表达欲!  茶坊里彻底安静下来。连下棋的老人都忘了落子,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充满野性生命力的“舞蹈”震慑住了。  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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桔梗彻底呆住了。她抱着琴谱的手指无意识地松开,琴谱滑落在地也浑然不觉。她看着眼前这个在茶香与尘埃中忘我舞动的女孩,看着她那染着茶色、在空中划出有力轨迹的手掌,看着她汗湿的额发和燃烧的眼眸……刚刚被她指尖拨弄出的、生涩的泛音,此刻仿佛被注入了灵魂,在周梦燃充满力量的肢体语言中获得了全新的、震撼人心的诠释!  那不再仅仅是模仿《渔舟唱晚》的水波,而是山风呼啸,是霜雪凝结,是茶芽在寒风中倔强挺立,是生命本身最原始、最蓬勃的呐喊!一种桔梗在规整的钢琴练习中从未体验过的、直击灵魂的震撼,如同电流般窜过她的脊椎!  “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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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燃!你干什么呢!发什么疯!快停下!丢不丢人!”周妈又急又气的声音如同冷水般泼来,打破了这短暂的、充满魔力的寂静。她快步冲过来,试图抓住像小陀螺一样旋转的女儿。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几乎在同时,茶坊门口响起一个冰冷、带着薄怒、如同冰棱碎裂般的声音: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桔梗!”  桔梗猛地一颤,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从那种震撼的沉浸感中惊醒过来。她仓惶回头。  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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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她穿着质地精良的米白色大衣,头发一丝不苟,脸色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先是狠狠剜了一眼还在试图抓住周梦燃的周妈,然后冰冷地、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斥责,钉在桔梗身上,尤其在她滑落在地的琴谱和搁在陌生古筝琴弦上的手指上停留了更久。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那目光,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桔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指尖刚刚被古筝弦硌出的微热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刺骨的冰凉。她触电般地将手从琴弦上缩回,藏到身后,指尖的创可贴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刚刚被茶香和琴音、被周梦燃狂野舞姿点燃的那一丝微弱的暖意和自由感,瞬间被冻结、粉碎。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周妈也看到了门口的桔梗妈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愠怒,手下抓周梦燃的力道更大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市井的锋利:“疯丫头!让你别丢人现眼!看看!扰了人家‘高雅人’的清净了吧!”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带着被冒犯的反击。  周梦燃终于被母亲死死拽住胳膊,停了下来。她大口喘着气,胸脯剧烈起伏,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那双燃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未褪尽的兴奋和舞动的余韵。她茫然地看看怒气冲冲的母亲,又看看门口脸色冰冷的桔梗妈妈,最后,目光落在脸色煞白、僵坐在古筝前的桔梗身上。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才感受到的、那如同电流穿过身体般的快乐和共鸣,会瞬间变成眼前这幅剑拔弩张的难堪场面。  桔梗妈妈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桔梗。那眼神冰冷,命令,不容置疑。  桔梗默默地、僵硬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琴谱。她低着头,像一尊失去灵魂的瓷偶,一步一步,挪向门口,走向母亲身边那片冰冷的阴影。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刚刚被自己亲手打碎的、那短暂而珍贵的自由幻梦的碎片上。  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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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茶坊里死寂一片。只有那具温润的小筝,十三根琴弦在方才的拨弄后,仍在空气中发出极其细微的、几乎听不见的震颤余音。阳光透过窗格,照在琴弦上,反射出一道细碎而冰冷的光,掠过桔梗苍白的侧脸,也掠过周梦燃被母亲死死拽住、依旧带着困惑和一丝倔强的眼眸。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空气中,浓郁的茶香、未散的汗意、冰冷的怒意、破碎的琴音和戛然而止的舞动,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那刚刚萌芽的、跨越冰冷与炽热的短暂共鸣,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尚未完全荡开,便被更强大的寒流瞬间冻结。桔梗走到母亲身边,感觉到母亲冰冷的手搭上了她的肩膀,那力道带着一种无声的禁锢。她最后看了一眼茶坊内。周梦燃也正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困惑渐渐被一种清晰的、被冒犯的倔强取代。桔梗迅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了所有的情绪,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和…一片荒芜。

THE END
0.《渔舟唱晚》枕明晋江文学城首页>渔舟唱晚 作者:枕明 类型:原创-言情-近代现代-爱情-女主视角 标签:欢喜冤家 甜文 轻松 主角:余珘,常晚 配角:等等 一句话简介:遇见你,即使遇见爱情 立意:爱情很美好,加油单身狗们 状态:未签约/连载/0字 简介: 常晚感兴趣的事情并不多,除了吃就是余珘。余珘感兴趣的事情也不多,除了喝就是jvzquC41o0pkyh0pgz0dxtm41;75<=4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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