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喝得很醉,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陈然守在我身边正闭目养神,我轻哼一声,提醒陈然我已经醒了。
陈然倏地睁开眼,朝我凑过来,双眼直直地看着我,他问我,“昨晚和谁一起喝酒了?醉得一塌糊涂。”
他那眼睛深邃有神,浩瀚如海,仿佛只要轻轻一碰,便能沉溺在这一片无垠的深厚中,我忍不住伸手环住他,我说:“陈然,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
陈然将我的手从他身上挪开,把我两只手的手腕紧紧握住,举在我头顶上,他说:“苏晓,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你不胜酒力,群飞又不在,一个人在外面别喝酒,太危险了。”
我看着陈然的嘴一张一合,有点想笑,陈然真是个话唠,每回见了面就只知道数落我,他怎么就不想想,我喝酒,还不是为了帮他拿单子,留住客户,我牺牲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他怎么就不领情呢。
陈然见我撇嘴不说话,知道我赌气了,只好耐着性子哄我,“好好好,是我的错,不说你行了吧,快把衣服换了,今天我有空,带你出去兜风。”
我一听陈然要带我出去兜风,心里的阴霾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内心雀跃,问陈然要带我去哪里?
陈然说去老家的山上摘野果子吧,好多年没去了,不知道那里变化大不大。
我耶耶耶从床上站起来,得意忘形地跳到陈然身上,陈然吓得一把搂住我,“苏晓,你这样被人看了多不好。”
我笑着没心没肺地说,“哪有人啊,你是人吗。”
陈然的表情一言难尽。
我故意逗他,“陈然,我手不能动了,你帮我刷牙好不好。”
陈然皱着眉头,“你怎么还是那么懒,这个样子以后还有谁敢娶你。”
我朝他冷哼道,“陈然,你又忘了,我说过我这辈子不会结婚的。”
这句话我不知道和陈然说过多少遍了,他好像没长记性,不知道是真的记不住,还是假装不想记,每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总会有几秒钟的迟钝,然后许久不说话。
我说陈然,你家里一堆破事一个搞不定,别来管我,管好自己就行了,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陈然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做什么事都婆婆妈妈,喜欢碎碎念,管东管西,明明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却总是惦记着,明明是他的东西,他却可以拱手让人。
如果他当初能够果断一点,或许和他结婚的人会是我。
在心爱的人和财富面前,陈然选择了财富,抛弃了我,把我拱手让给了他妻子的娘舅李群飞。
李群飞是个混蛋,他让我怀孕三次,每一次都坚决不肯要孩子,逼着我去医院。
后来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医生给了我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告知我今后都不能再怀孕。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何人都不见,李群飞担心我绝食把自己饿死,将门砸开,把我从屋子里抱出来,他对我放下狠话,“苏晓,你要是死了,我就将你做成标本摆在客厅,让陈然来欣赏我的杰作,让你奶奶在地狱也不得安宁。”
李群飞突然提到我那过世的奶奶,让我发疯发狂,我一口狠狠咬在李群飞的手臂上,李群飞没喊疼也没命令我松口。
我以为他不疼,继续死咬着不放,鲜血滴到地上,最后是李群飞的姐姐,也就是陈然的丈母娘将我和李群飞分开,才避免了一场劫难。
李群飞的姐姐很护着她这个唯一的弟弟,她几乎是对我咆哮道:“恶毒的女人,群飞心脏不好,你就不能顺着他一点?”
疯狂后的我,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样倒在地上。
李群飞不顾手臂上的伤,先将我抱回床上。
之后李群飞的手臂缝了三针,我也因为这件事,被李群飞的姐姐当疯狗一样赶出去,李群飞不得已在外面给我租了一套公寓,他想我了,哪怕半夜三更也会赶过来。
我的身体是李群飞的,命也是他的,我奶奶当年欠他的债,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上天对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做过错事的人,就必须为自己的罪责承担买单。
李群飞把我逼疯了,我决定报复他,李群飞一定做梦都想不到,今天是我们那死去的第一个孩子的忌日,我要在这一天和陈然在一起,让李群飞对我彻底厌恶。
我和陈然来到老家山上,这里没什么变化,景色依然美得移不开眼,这是我们小时候经常来野炊露营的地方,山上有许多花草树木,树上还有野果子,运气好的话,我还能从山上看到山下的海鸥展翅飞翔。
我和陈然在山上玩了许久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我输了,他就弹一下我的额头,他输了,我就给他头上戴绿色小草环,寓意明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玩累了,我们就靠在阴凉的大树下休息。
陈然去车上拿水,我躺在树下不想动,陈然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数天上的云朵,陈然把水递给我,我不想动,想让他喂,陈然这个时候倒是听话,他乖乖的伺候我,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云朵太多了,多得数不清,多得刺眼,我伸开五指,从五指缝里看五彩斑斓的阳光,我对陈然说,“陈然,这里太美了,晚上留下看星星吧,我们有多久没看过星星了?”
城市里没有星空,只有灯火璀璨的夜景,李群飞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眼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忽闪忽暗的灯光,以及飘落的思绪和洒了一地的月光。
记忆停留在这一刻,我的眼角有湿润滴下来,陈然问我怎么哭了。
我皱了一下眉头,说没有,只是太阳刺得我眼睛疼,我说陈然,你眼睛花了,陪我躺下休息一会儿吧。
陈然真的躺下来,他不敢挨得我太紧,浑身紧绷,我觉得这才是最真实的陈然,他在我面前,总是这么紧张,果然,背叛一个人的时候,会发自内心不敢靠近她,直视她,甚至触碰她。
陈然躺在我身边,额上开始冒着汗珠,我盯着他看的时候,发现他的喉结在动,似乎在极力忍耐。
我笑陈然是个胆小鬼,有种和我出来,没种做自己心里想做的事,我说,“陈然,你是个妻管严,这辈子,你就注定要做个缩头乌龟。”
和陈然在一起,我越来越觉得了无生趣没意思。
不过很奇怪的是,这个时候,我脑中突然闪出李群飞的脸,他焦虑急迫暴躁地看着我,眼底有让人看不懂的深沉,以及燃烧的熊熊怒火。
看着李群飞恨不得一把捏碎我的样子,我突然有种报复过后的得意。
那一刻,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李群飞,原来你喜欢我。
有了这个惊人的发现后,我变得异常的兴奋,我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控制,我也可以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喜欢一个人,会入骨入髓,我想这也许是我能用来攻击李群飞的唯一弱点,我多么渴望自由,渴望新生,我在心里也有了离开李群飞的计划。
下部分:
我穿上去年他给我买的玫瑰色连衣裙,化了一个精致的淡妆,往耳侧抹了几滴李群飞平时最爱闻的茉莉花香水,做好这一切,我下楼等他出现的时候,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李群飞一定想不到吧?原来苏晓不但可以细软如泥,也可以热情似火。
李群飞是坐自己的私家车到楼下的,司机老李比李群飞先下车,他要去后备箱提行李。
老李看到我站在楼下的时候,大吃一惊,我的出现估计也愣着了老李,以前老李看到我的时候,没有一次是这么鲜活明朗的,我还冲老李打了一声招呼,老李结结巴巴朝我接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后座给李群飞开车门。
李群飞下车后,我朝他笑意灿然地飞奔过去,身上的茉莉花香随着微风飘散在空气中,李群飞被我搂得一愣一愣的,他虽然感到很意外,但经不住我的主动投怀送抱。
李群飞很有分寸地握住我的腰,俯下身把鼻子摁在我颈间狠狠闻着,“你怎么下来了。”
我抱住李群飞咯咯地笑,问他,“不喜欢我下来接你?”
李群飞的身体有着异于常人的爆发力,他突然将我拦腰横抱,埋下头朝我耳垂处用力咬了一口,说,“喜欢,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我故作娇羞状,“老李还在呢,你不要脸。”
李群飞气息有些不稳,才36个小时没见面,他就等不及了。
我被李群飞一个台阶一个台阶抱上楼,每上一个台阶,我就数一下,数到十的时候,李群飞开始没羞没臊的亲我。我被他弄得脸红气喘,让他放我下来,已经到门口了。
李群飞腾出一只手输入门锁密码,门打开后,他单脚一踹,抱着我直接往卧室方向奔去。
这是一个迷乱又真实的场景,我在沉沦中残留着一丝清醒,我对李群飞说,“过几天,我要去给奶奶扫墓。”
李群飞嗯了一声,现在没心思和我讨论这个,只说我要去的时候,会派人送我。
在李群飞的压迫下,我度过了这该死的漫长又难熬的一夜。
两天之后,李群飞派了他最信任的老李开车送我去给奶奶扫墓,我给奶奶扫完墓后,对老李谎称要去机场看一个朋友,麻烦他送我一下。
我知道我的态度不太好,怎么说老李也是长辈,但是我已经没时间了,朋友已经帮我安排好了行程,我再不去就晚了,这是我和李群飞在一起这么久,第一次策划好要离开他,我不能失败,只能成功。
老李见我如此焦急,真以为我有什么急事,答应送我去机场见朋友。
到机场后,我让老李在车上等我,老李说一个小时后我若是还不回来,李群飞就该急了,走之前嘱咐过老李,午饭之前必须把我安安全全送回去。
我朝老李点头,心里有一丝内疚,但是我已经自身难保,至于老李,真的顾不上了,我想老李顶多是被李群飞辞退吧,这年头当司机的工作还是很好找的,我若是继续留下了,不知道下次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我在朋友的帮助下,顺利登上了飞机。
飞机起飞的那刹那,我流下了一行清泪。
李群飞,再见了,不要找我,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
我的手机关机,终于可以在飞机上安安稳稳地睡上一觉。
李群飞一开始在短信里威胁我,说我不回去,他就挖了我奶奶的坟,让她在地下不得安息。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回去,他就让陈然一无所有。他威胁我,如果我不回去,他就去警察局,天涯海角也要把我抓回来。
我没有理他,哭着把短信一条一条删除,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删,为什么要看他给我发的短信,我完全可以将卡丢弃,用剪刀剪碎,可我并没有这样做,我像傻瓜白痴一样一条一条看,一条一条删,删到最后,我发现自己的眼泪一直没停过。
我恨他,恨他剥夺了我生孩子的权力,他无法明白,对于一个今后不能再拥有自己孩子的女人来说,这是多么绝望又沉痛地打击。
我曾经也有美丽的梦,希望和自己爱的人生一个幸福宝宝,我们一家三口开心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看云卷云舒,静听花开花落。
爱由心生,爱随心灭,天空中有我们最喜爱的颜色,我热爱大自然,挚爱风声雨声,从何开始,我已经听不到风,看不到雨,阳光也离我越来越远。
我不懂在李群飞的眼中,我是怎样的存在。
在我眼里,幸福就是和家人在一起。
我没有家人,李群飞不是我的家人,他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匆匆过客,或者在他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他能给我制造一方天地,已经是对我莫大的施舍,我还能从他那里奢求什么呢?
短信删到最后,我突然有点意外,我发现李群飞在短信里给我说了一句很长的话,似乎在解释,似乎在对我忏悔,他说,“苏晓,可能你不会相信,我爱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你在哪里,回来听我讲好吗?孩子的事情,我确实对不起你,我的心脏有问题,这是会遗传的,你没听医生怎么说吗?”
看到这里,我已经泣不成声。
李群飞,是不是在你心里错的永远是我。
明明是你让我怀孕,可是你却不负责任,要亲手杀掉我们的孩子。
李群飞,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又自私自利的大混蛋,只顾一时欢愉,不顾我的感受。
我再回来被你骗,我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我一边哭,一边拖着朋友为我准备好的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在空旷寂静的大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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