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与记忆(七)优秀的连环画《枫》
绘画与记忆(七)我收藏的优秀连环画《枫》
梁 柏
1971年底,几乎什么课都没上,我居然中学毕业了;
那年,我16周岁;
那年,还发生了“9.13事件”;
那年,同届的同学大都去了农村,到广阔天地练红心、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被做了业余农民;
那年,只有少数的同学散落在城里的各个大小厂子,被做业余工人去了。
从那年开始,广阔天地沸腾了、城里却安静了……
那年,因为在纪念巴黎公社100周年时,我在学校的门前画廊上画了一幅马克思的水粉画,立刻被区里的宣传部门发现。年底,接到了接收函,我被幸运的分配到了区毛泽东思想宣传站(即现在的文化局)。主管人事的是大我几岁的娄姐,她却把我直接送到了宣传站下属的北陵电影院。路上,她对我说:"这是让你在电影院锻炼锻炼,能不能抽上去,就看你自己的了"。我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干好电影院的串片工作。干好了有可能抽上去,干不好就在这里串一辈子电影片子。
1972年元旦刚过,我开始了串片、把门收票、扫厕所的工作。自行车后货架上和搭在后车轮子两边的两个大帆布兜子里装满了20几本的电影片子。每天累计平均骑自行车要跑50多里的路,而且还有时间限制。但每月能比别人多两斤粮票。月工资23元钱。当时的电影票价分别是:5分钱、1角钱、2角5分钱一张。乐此不疲的我居然把串电影片子的这份工作干的很好。经常能得到电影院主任的表扬和同事们的肯定。
在串片之余,我会经常去电影院的两个地方,那里简直就是我的圣地:去放映室,帮放映师师傅放放电影。每当经我手把电影胶片从二楼放映室的小放映窗口放出去,汇聚成一束神秘刺眼的光芒投射在雪白的银幕上形成影像时,我都会激动不已。什么夹片齿轮、收片齿轮,至今记忆犹新。
另一个神秘的地方,是去美工室看美工师傅画电影宣传画。美工室里东西很多也很乱,在美工室的一个角落里我发现有一些50、60年代中国和外国的电影海报、画报,大多数是苏联的电影海报,其次是东欧、西欧社会主义国家的、少量的是英国、法国、希腊等国的电影海报和剧照。美国的电影海报和剧照一张也没有,因为当时美国是中国的头号敌人,决不可能引进敌对国家的电影。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这些电影海报居然能躲过一劫安静地躲在这片"净土"里。
打那以后,美工室成了我经常光顾的地方。美工师王井天老师对我很好,有时还能得到允许帮他在电影新片宣传画上涂上几笔颜色,或者描摩上片名的几个字,外加帮他热饭盒和打扫打扫美工室的卫生。
每当工作之余我都会溜进美工室,在那个落满灰尘的角落,偷偷地、爱不释手的反复看海报。一次,王老师说:"喜欢就挑几张吧,送给你,反正放在这也用不上了"。"谢谢王老师"!我兴奋不已。从此,一些海报,秘密的成为了我的财富。
可惜的是,伴随了这么多年的电影海报几经辗转至今只保存了几幅,大多数的海报已不知去向了。今天,重新与这些海报交谈,依然兴奋,依然激动,在兴奋和激动里多了些思考——现在很难能欣赏到这么好看的电影海报了。而保存下来的海报少、剧照多,又留下的一些遗憾……
1973年,在电影院串片、把门收票、外加扫厕所的工作告一段落。我被抽调到毛泽东思想宣传站下属的"文化三组"之一的图书组(即图书馆)工作,继续"锻练"。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每隔几天就会有一辆解放牌的敞篷车从图书馆满是灰尘的仓库里(藏书室)拉走满满的一卡车书去焚烧……所有人都爱莫能助,任其焚毁掉。
一次,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得到了几本苏联杂志,立刻被里面的炭笔插图强烈的诱惑、吸引和震撼了,我如获至宝。于是,冒着"风险"并伴随着提心吊胆、万分小心、偷偷地把杂志带回家。等家里没人的时候,反锁上门,小心翼翼的反复看……并开始挤时间临摹这些插图。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的时间"所得到的这些优秀插图作品真真是来之不易。至今还保存着这些原作和我的临摹。
后来,每到礼拜天,我都会主动要求加班,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和美术组的几位美术老师悄悄地"潜入"满是灰尘的图书馆藏书室里,去"抢救"那些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文学名著里的优秀插图。
阳光下,蒙书的硕大帆布被我们几个痴迷的人翻动得灰尘飞扬。我们小心翼翼的"抢救"出了一些文学名著的优秀插图。
到了1973年的深秋,伴随着灰尘与灰尘"抢救"那些即将面临"灭顶之灾"的文学名著里的优秀插图的"工作"继续进行着。
每次"收获"之后,我和几位美术老师们都是灰头土脸,疲惫不堪。但"战果辉煌"的喜悦已明显洗去了灰尘与疲惫……
苏联的杂志和文学名著插图是世界一流的。尤其是苏联《星火》杂志里的插图,更是精品。据说苏联40-50年代拍摄的文学名著改编的电影,导演是"手捧"着名著按画家的插图去挑选演员。比如前苏联《静静的顿河》里饰演哥萨克青年格里高利的演员彼得·格列波夫,饰演阿克西尼亚的演员艾琳娜·贝斯特里茨卡亚,饰演娜塔莉娅的演员季娜伊达·基里延科;电影《安娜·卡列尼娜》里的女主人公演员凯拉·奈特莉;《被开垦的处女地》中的女主人公柳德米拉·西佳叶娃,以及电影《复活》中马斯洛娃的扮演者, 在读全苏电影大学四年级的学生刚满18岁的塔玛拉·谢明娜等影片。
联想到中国的"小人儿书",即连环画,堪称世界之最。画"小人儿书"的画家们是绝对的构图大师。方寸之间,构图大胆:意想不到的角度、意想不到的动势;线条的掌控、空白的运用均超乎想象;百分之九十九的非正常视角的构图,完全脱离了人在现实生活中的正常视觉感受。连环画画家们丰富的想象力尽情的驰骋在"小人儿书"里,丰沛的构图信息量以强烈的冲击力久久震撼人的心灵。只可惜,非物质社会下的艺术家们被企业家和市场经济所绑定后,"小人儿书"—— "不见了、失踪了、没有了、看不见了"……
1974年,我被调到毛泽东思想宣传站 (现在叫文化馆) 美术组,开始了我梦寐以求的专业美术工作。
1976年,领导又安排我做起了摄影工作。
1983年又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美术大学,开始了系统、专业的学习。
1987年美术大学毕业后,我带着一大堆美术和摄影作品,顺利的调入辽宁电视台,拍起电视剧了。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优秀的美术作品以及文学名著所给予我多方面的营养和多年习得的技能与经验的积累,拍电视剧时竟成了优势,还得了不少奖(包括个人单项奖)。
荣休时,抱回家一大堆荣誉证书和获奖证书。这一年,女儿也结束了在美国哈佛大学三年多的访学和实习回国了。
于是,办好签证、航班起飞、做梦般的踏上了欧洲的土地。
学生时代对欧洲的印象:和中国四川省差不多大小的欧洲,战事从来没有间断过;欧洲是"世界上三分之二的人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没有解放"的一部分;但欧洲的艺术却是世界顶尖的,而且大师群星灿烂……
2016年的仲夏注定是不平凡的,被感知、被触摸到的欧洲,是如此之强大和美丽,不容置否的就放在你眼前。
不可复制的历史与辉煌、不能替代的人物和事件,欧洲呈现出令人充满惊喜和震撼的全新面貌。
在欧洲转了一圈。到各个国家、去城市、走小镇;美术馆、博物馆、教堂,名画、雕塑、建筑、人文…… 真实地享受到了饕餮盛宴……
欧洲之行,收获颇丰。
几十年来,在这些仅存的世界各国的电影海报、世界文学名著、世界名画以及文学名著的优秀插图里汲取了颇多营养并爱不释手,保存至今,成为了我一生中的创作"铠甲"。
我的绘画里的记忆真真是美好无比,终生受益。
《图说中国连环画》
麦荔红
连环画的过往辉煌,已湮没在历史中,就像经年的书,昏黄了。我们无法从头再来,但还好,我们拥有记忆。不是有个说法,“给记忆一个流淌的出口”吗?
追忆那段历史不但合情又是合理的。有人说,“纵观中国百年,连环画是历史忠实的记录者”,这话有点拔高但不算太离谱;“谈上世纪80年代上半叶的中国美术,看连环画行了”,这有点作大但也凑合。时下不是有个说法叫“文化脑震荡”吗?其实我们早就挨震荡了,那叫“连环画脑震荡”。不管这说那说,总得静下心来做点具体事:连环画从酝酿、成型到发展演变,总得有人去将它梳理成条条道道来。
最直观的历史是图史,文字的主线串起图像,抓其个案,再作图像背景的穷究工作,说史如此,说事也如此。这本书中,历史的“纵”结合说事的“横”,而较大的篇幅还是用于说事。
《枫》优秀连环画——陈宜明刘宇廉李斌编绘(根据郑义同名小说改编. 逝者如斯乎一一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伤痕美术”第一块里程碑)
内容简介:
出于非常特殊的原因,李斌重画了连环画《枫》。这套已经被公认为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伤痕美术”的一块里程碑作品,是1979年由陈宜明、刘宇廉和李斌三位刚刚由农场知青变身专业画家的合作结晶。
《枫》根据郑义同名小说改编
—— 陈宜明 刘宇廉 李斌 编绘
画家:陈宜明、李斌、沈嘉蔚、刘宇廉
画家简介:
陈宜明,祖籍江苏无锡。1950年12月生于上海,1968年作为知青赴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1976年进哈尔滨画院。1982年到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进修。1984年毕业于中央美院油画系高研班。1985年进浙江美术学院执教。任中国美术学院油画系教授;中国油画协会理事;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美术家协会浙江分会理事;中国油画学会副秘书长。
李 斌 (1949.11—)江苏扬州人,擅长油画,其创作始于20世纪60年代后期上山下乡的特殊历史岁月中。198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进修班,是原黑龙江省美协创作室专业画家。作为上海下乡知识青年,他因为绘画专长而成为北大荒兵团四师宣传部的专职创作员,并由此开始了他的艺术创作生涯。1984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油画系进修班,师从靳尚宜、朱乃正等前辈,技艺由此进一步提高。后来他又先去日本,后赴美国,在海外长期从事油画肖像和大型社会题材的绘画创作,凭借其精湛的技艺和勤奋的精神,在海外获得广泛声誉。他的油画肖像作品神形兼备,功力深厚,有欧洲古典主义遗风,颇受境外人士欢迎。可贵的是,即便身居大洋彼岸且功成名就,他也从未停止过对中国近现代历史的反思和对知青命运的关注。他数十年以来的作品始终贯穿着两个主题:一个是对近现代中国历史的深刻反思,另一个是对知青生活的深情回忆。历任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美术员,黑龙江省美协创作室专业画家。现旅居海外。作品有《赵一曼》、《油灯的记忆》。连环画《枫》(合作)获全国美展一等奖。
刘宇廉 (1948.11—1997)出生于上海。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1969年作为知青赴黑龙江北大荒。与陈宜明、李斌合作的连环画《伤痕》《枫》等,以前所未有的画风和对人性的表现,成为“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享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刘宇廉是上个世纪后半期成长起来的知青艺术家,艺术生涯开始于1967年“文革”初期的街头大批判专栏画、毛主席像等宣传画。1969年,刘宇廉随“文革”洪流和几十万知青前往黑龙江北大荒,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战士。刘宇廉在北大荒版画群体的影响下,开始从事速写、素描、油画、水粉等基本功练习和创作。1977年调入哈尔滨画院任专职画家,1980年考入中央美术学院年画连环画系读研究生。1987年赴日留学,1992年起在日本从事艺术创作。1997年因脑瘤不幸病逝。刘宇廉与陈宜明、李斌合作创作的连环画作品《伤痕》《枫》,以及被禁止出版的连环画《张志新》等享誉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所未有的画风和对人性的表现成为“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九色鹿》《黄河祭》《黄河》使刘宇廉在画坛产生广泛影响。黑龙江美术出版社曾出版《刘宇廉的艺术世界丛书》,包括《刘宇廉画集》《刘宇廉文存》《两地书——寄往天国之门》《黄河梦》等。
(画家:陈宜明)
伤痕美术
《伤痕》
陈宜明与刘宇廉、李斌于1978年合作的连环画《伤痕》,在全国引起极大反响。他们合作的连环画《伤痕》《枫》与《张志新》,一扫建国后极左政治路线统治下的虚假艺术模式,以高度写实的艺术手法再现了历史的真相,其真挚的情感,新颖的形式,令千百万刚刚走出文革阴影的中国人为之动容。陈宜明、刘宇廉、李斌在20世纪70年代末的合作创作,是“伤痕美术”的发端与代表作,具有重要的历史价值。铸就了中国当代美术史上一段华美篇章。
1978年,《连环画报》邀请陈宜明、刘宇廉、李斌一起创作《伤痕》,这是根据当年影响很大的卢新华的同名小说改编而来,表现“文革”中悲剧灾难的生活历史。1979年刊出后获得广泛好评。获第二届全国连环画展览一等奖。
《枫》
1979年他们又应邀合作连环画《枫》,描画一对恋人在“文革”中分属不同红卫兵派别,最终都成为牺牲品的悲剧故事。由于这组连环画真实刻画了当时的社会环境,出现了四人帮、林彪的画像等,当时有主管领导人认为有宣传四人帮的嫌疑,刊载《枫》的《连环画报》一度被禁止发行,后放行并加印十万份。这组画引起很大的反响,据说有上百万的读者,和当时的“伤痕文学”同步,被媒体评论为“伤痕美术”的代表作,在建国30周年全国美展上获一等奖。
《张志新》
鲜为人知的是,1979年陈宜明、刘宇廉、李斌还创作过一组从未发表的连环画《张志新》。他们为此深入曾监禁张志新的沈阳一监狱进行调查写生,并了解到张志新遭到很多非人的待遇,听说因为不给水她还曾拿经血沾馒头吃,他们边写生边请模特拍摄,尝试用报道式的手法和政论式的文字来表现对那个时代的反思,但是画稿出来后上面说张志新已经宣传得够多了,不准刊登。
画家访谈:
自由创作
历史给“伤痕美术”的定位已经足够了,所以,我不太爱有事没事去谈论这个问题。“文革”后,中国文化界出现类似“伤痕文学”“伤痕美术”这样的艺术形式是一种很自然的事情,没有谁去刻意去为了表现伤痕而伤痕。我们搞“伤痕美术”时,也根本没有什么刻意的行为,而《连环画报》向我们约稿,我们也认为符合我们的身份,并且我们自己亲历了这段历史,所以才画的。至于美术乃至文化界怎么去评价和认识,那是后来的事情。当然,“伤痕美术”之所以给当时的美术界带来了一股新鲜的空气,那是因为当时我们没有严格按照毛主席的文艺政策路线,而是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画,所以,显得很自然。
激情幼稚
因为当时我们都是二十多岁的青年,青年的朝气、活力都摆在那里的,所以,并不觉得那段经历很苦。只是返城后再回过头来看那段历史时,才发觉自己原来经历的是一场噩梦,但很多东西都已找不回来了。
我一般不太愿意谈这段历史,在创作上,其实那个时候是很幼稚的。在此之前,受到美术教育也不是很正规,直到后来我进学校到老师至今,我反而是认为显得更成熟一点,离艺术更近一点。78、79年虽然影响很大,可影响并不意味着就是我艺术的高峰期,我是比较客观的看这个问题。不过,现在与那时无法比拟的是,虽然当时技术上很幼稚,但创作的态度却很真诚。
连环画《张志新》
《终有一天见天日》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狐疑地问:“张志新是谁?”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你曾经一腔激情,投入那史无前例的岁月
热烈和真诚,像沸腾的整个中国
可是你你怀疑了……
人民的监狱里,囚禁着人民的儿女
因为你,说出了勇敢的真理……
该审判的,是勇敢的思索还是思想的禁锢
真有罪的,是你还是现代的封建主义……
这不是你的屈辱,却是我们民族历史的屈辱……”
"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就要被憋死了”
凭着北京的介绍信,他们在辽宁又换到了省公安厅开给盘锦监狱的介绍信。“当时的盘锦监狱,就像后来开放的抚顺战犯管理所,关押过张志新的牢房被开辟出来,还有专人负责接待。”李斌还记得,当时和他们一起参观的就有好几拨儿人。“我记得,房间不太大,靠墙有一排炕,屋顶很高,仰起头才能看见一个小小的窗户,人在里面有种窒息感。”李斌回忆。他们看到的,还是张志新和其他犯人关在一起时的牢房,后来她被单独关押的小房间不允许参观。
画面上,牢房内张志新被一群犯人殴打,线条粗乱错杂。近景是牢门外,一个身穿公安制服的女警叉手而立,静静观望的背影。这幅画的内容就来自管理员的证实,张志新确实在狱中被打,头发几乎被拔光。
因为事隔太久,在李斌的描述中,有些记忆只有形象,却想不起具体的时间地点。他记得看见了张志新的囚服,号码很大,像一件男人的衣服,印象最深的是领子、前胸的一大片,全都是被血洇湿的痕迹。他们亲眼看见了张志新行刑前的一张照片。她跪在地上,五花大绑,面容扭曲,脖子上挂着一块“现行反革命犯张志新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的牌子。
“那时的感觉就是,如果不把这些画出来,如果不把我们自己胸里的这口气吐出来,恐怕我们自己就要被憋死了。”李斌说。两天后,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他们就开始讨论要如何安排和表现画面了。之所以决定采用历史照片和画相结合的方式,主要是考虑到这一题材的现实性。照片更能强调真实感。这种有点类似西方波普艺术中拼贴的方式,在那个年代的中国,在没有电脑和多媒体技术的时候,还是非常新鲜稀奇的想法。
“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资料照片的搜集不是难事,作为画家,对图片的关注本来就是他们的职业习惯,而且当时“文革”结束不久,文字资料来源也很多。麻烦的是制作过程。他们必须把选中的照片拼贴之后翻拍,在暗房制作好照片后贴在三合板上,再在照片背景上用水粉画出主体形象。
截稿的日子那么紧,那些天里他们几乎是连轴转,晚上做暗房部分,白天画。“简直困死了。但我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李斌说,那时支撑他们的力量,就是想,和张志新的遭遇比起来,这算得了什么!因为政治风向的变化,对张志新的宣传和报道戛然而止。完成了的连环画作品,永远失去了刊发的机会。
26年后,即使以今天的眼光来看,有的画面依然让人震撼。有一幅背景剪贴了中共中央文件《关于在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中加强公安工作的若干规定》,其中两行量定“现行反革命行为”的说明,正好封住了张志新画像中嘴的部位。另一幅,带着红领章的审讯人员和被审讯的张志新,之间是一个穿白色制服的公安背影。背景照片上有正面的慈禧、袁世凯、蒋介石等旧时代统治者,一幅江青拍摄的庐山仙人洞照片,一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的对联照片,寓意了历代统治者一脉相承的专制本质。
表现“割喉”场景的那幅画面构思,也独具匠心。执行人和受害者的脸都被隐去了,黑色剪影似乎在告诉观众这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近处有人俯视着,沉默地关注着这一罪行的发生。再往上的背景,是波澜壮阔的天安门广场上清明节群众集会的图片。画面中心看似空白,细看,是张志新仰天长问的面容。好像暗喻着“一个声音被扼杀,千万吼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