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光复后，东北民主联军推荐选拔一批优秀战士进各类学校学习。有军事的、文化的、艺术的，很全。抗联英雄刘狗剩被点名保送到炮兵学校学习。刘狗剩死活不同意，非要去艺术学校学画画。连长杨德才气得啪啪拍桌子。
“我说刘狗剩，你脑子让驴踢了。多好的机会啊，整个东北就一所炮校，你知道校长是谁吗？大名鼎鼎的朱瑞。再说了，你天生就是带兵打仗的料，手指头比木头棍子还粗，画哪门子画啊？”
刘狗剩自幼得了一场大病，差一点喂狗，所以得了这么个外号。父母对他很娇惯，想法挤出钱来送他念了几天私塾。日本鬼子占了东北后，十七岁的刘狗剩瞒着爹妈参加了抗联。他打仗非常勇敢，又有心眼，屡次立功，但就是脾气犟，认死理，看准的事十头老牛也拉不回来。
结果，杨连长劝了半天也没劝动，问他原因，他死活也不说。最后，杨团长和他约定，学完画画，还回部队。
刘狗剩上了艺校，而且报名学习西洋油画。
毕业时，刘狗剩画了一个女人，二十五六岁，坐在草坯房下纳鞋底。女人梳一个大辫子，一双大眼睛，尤其是睫毛又密又长。虽然眼睛里有些异样的目光，但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样子十分迷人。
刘狗剩说话算数，拿着画回到了部队。杨连长这时已经当上了团长。
见到刘狗剩，杨团长高兴，特地加了一盘鸡蛋炒韭菜，一瓶绥化小烧。吃饭前，杨团长展开刘狗剩的画，端详了半天，直咂嘴。“哎呀，小子，画得不赖呀。嗯，这闺女打眼，真好看。”说着，突然给了刘狗剩一拳：“小子，我说当初你那么大劲头呢，原来是这个女人催的。”杨团长瞅了瞅刘狗剩，又盯着画上的女人看了半天，然后说道：“怎么样，目的达到了，是不是应该给我讲讲这个女人哪？”
刘狗剩拧开酒瓶子，倒了半碗，滋喽喝了一大口，眼泪一下子淌了下来——
一九四一年，东北抗联部队到了最艰苦的阶段。小鬼子一边大规模的疯狂清剿，一边实行归屯并户，坚壁清野，妄图饿死困死抗联。在大青山里坚持打游击的抗联小分队的战士们饿得实在不行了，刘狗剩自告奋勇下山到堡垒户李春家背粮食。刚出李春家不远，讨伐队就在后面出现了。刘狗剩就近钻进了一家院子。
这是东北极其普通的一户农家小院，草坯房，垡子墙。刘狗剩进院，窗台下坐着一个女人，正在纳鞋底。二十五六岁的光景，梳一个大辫子，一双大眼睛，尤其是睫毛又密又长。虽然眼睛里有些异样的目光，但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样子依然十分迷人。
女人抬头看了一眼慌慌张张的刘狗剩，听了一下街上的动静，一句话也没说，就连忙把他推进了外屋的夹壁墙里，然后用苞米秸子挡好。
不一会儿，讨伐队进了院。躲在黑暗中的刘狗剩就听一阵叽哩哇啦的叫声，接着门被踹开，一阵刺刀挑苞米秸的声音。刘狗剩嗓子眼一下子提到了喉咙上，他准备暗道的门一被找到，他就冲出去以死相拼，一命顶一命。刺刀挑苞米秸子的声音哗啦哗啦直响，好像阎王爷在哇啦哇啦对着他喊话。突然，外面传来一声枪响，很近，震耳，接着是讨伐队哇啦的喊叫和远去的脚步声，接着又是一阵枪响……
趁乱，刘狗剩背着半袋苞米面跑了出去，半夜回到了大青山。
一个月以后，刘狗剩随部队夜间到了李春家，李春告诉她，那天，纳鞋底的女人——华，死了。
李春说，讨伐队进屋搜查，华跑到房山头，摘下猎枪，跳过垡子墙，对着讨伐队放了一枪，引开了鬼子。结果，华被打死了。
李春说，华惨呢，没出事之前，丈夫就被日本人打死了。尤其是那五岁的小虎，让她好悬没疯了。
华？
杨团长问。
对，画。
刘狗剩点头。
画？
画！
再看，刘狗剩已是酩酊大醉，泪流满面……
作者简介
于博，黑龙江省望奎县人。萧红文学院第十八期作家班学员。曾任职机关秘书，《绥化日报》编辑记者。有中、短篇小说、散文见于《北方文学》、《章回小说》、《小说林》、《今古传奇》、《海燕》等杂志。2018年荣获《章回小说》十大人气作家称号。2018年荣获第二届“中银财富杯”全国微小说大赛征文一等奖。2018年荣获《今古传奇》杂志社优秀小说奖。2018年荣获“大美张掖，书香甘州”全国原创散文大赛优秀奖。其中微小说《关于一匹枣红马的记忆》选发2018年《小说选刊》第10期。短篇小说《把家虎》被改编成同名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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