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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若夫男子见于外,其善恶功过可举而书;至于妇德主内,自非死节殉难非常之事,则其幽间淑女之行,孰得显然列而诗之以示后……
陆佃《陶山集》卷一五《长寿县太君陈氏墓志铭》中也说:
二、女性(主妇)在士人家族中的角色
1、维持家业,存恤族属
北宋前期的苏州名族谢氏,自谢涛、谢绛至谢景初兄弟等,代有闻人。梅尧臣夫人是谢涛的女儿,他曾经多次对挚友欧阳修称赞夫人的治家之道:
治其家有常法:其饮食器皿虽不及丰侈,而必精以旨;其衣无故新,而浣濯缝纫必洁以完。所至官舍虽卑陋,而庭宇洒扫必肃以严;其平居语言容止必怡以和。吾穷于世久矣,其出而幸与贤士大夫游而乐,入则见吾妻之怡怡而忘其忧。使吾不以富贵贫贱累其心者,抑吾妻之助也。〔10〕
时甫逾笄,虽不逮事舅姑,而承尊抚卑适其戚疏,人无间言。女叔在室者三,夫人礼遇勉饬,相继为名人妇。当是时,平江张氏义声闻浙河以西,繄夫人之助。
南宋庆元二年(1196年)武举状元周虎的母亲何氏,“家世山阳著姓”,战乱族破,辗转飘零,嫁给同州周宽仁子,既而安家于苏州,
自播徙来吴,生计落然。然先君(按,指周虎父)固守门户,终不肯叛去缝掖、营什一之利,聚十数学子,资其赀谢以供耳。夫人能俭薄,缀积纤微,量宽计急,户内晏然不见疏罅。客睹疏莒什器不乱,未尝肯深信其家空乏也。〔17〕
北宋初期,朱长文的祖父朱亿自明州徙居苏州,于姑苏城外置办了田产,创下了朱家在苏州的基业。太宗后期朱亿应召入仕,明道二年(1033年)去世。他的夫人吴氏,治家有方,于庆历年间在苏州城内凤凰乡集祥里购得前吴越钱氏遗留的一方园圃,是即日后被命名为“乐圃”的朱氏亲族聚居处。〔18〕
公襟度简远,未尝问生事。然奋羁旅起家,阖门千指有宅以居、有田以食,夫人力也。其经理家事,无巨细皆有节法,丰而不侈,简而不陋,正睦中外雍如也。
又如,“震泽先生”王苹的父亲王仲举(字圣俞),科举“三黜于礼部”,于是隐居于苏州,据江公望所作《王圣俞墓志铭》,他
在《温公书仪》卷三《婚仪上》中,司马光说,“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这事实上确认了女子在家庭乃至家族中的作用。
三、关于士人家族中妇女的个人追求
淳熙八年(1181年)状元黄由,是苏州长洲县人,他的夫人胡氏,是同郡隆兴元年(1163年)进士胡元功的女儿。周密《齐东野语》卷十《黄子由夫人》条,说到了这位才女的事迹:
黄子由尚书夫人胡氏,与可元功尚书之女也。俊敏强记,经史诸书略能成诵。善笔札,时作诗文亦可观。于琴弈写竹等艺尤精,自号惠斋居士,时人比之李易安云。
非共雪月交光,这般造化,岂费东君力。只欠清香来扑鼻,亦有天然标格。不上寒窗,不随流水,应不钿宫额。不愁三弄,只愁罗袖轻拂。
格调别致清幽。
龚明之在《中吴纪闻》卷三中赞扬他的叔祖龚程“刚正自守,不惑于祸福;尝愤圣道不明,欲排异端之学,家不置释老像,祭祀未尝焚纸钱,儒家甚宗之。”下一卷中则称誉龚程的一位同胞姐妹(李处道妻)
晚而事佛,诵《莲经》皆千过。尝问法于圆照禅师,师名之曰守安。年几七十而卒。既得疾,即屏药饵,书《佛顶咒》焚之,灰为丸,并以“燃灯法”授(其子李)援,曰:“我死置灰丸怀中,燃灯如法也。”因起坐诵大士名号,久之而化。既小殓,视其手指屈结,皆成印相。佛徒叹服,以为不可及。
四、关于士人家族的联姻取向
郑樵《通志》卷二五《氏族志略》中指出:
1、关于宋代的“议亲”原则
北宋中叶,司马光在其《温公书仪》卷三《婚仪上》中说:
凡议婚姻,当先察其婿与妇之性行及家法何如,勿苟慕其富贵。
接着,他对这句话做了详尽的解释:
婿苟贤矣,今虽贫贱,安知异时不富贵乎?苟为不肖,今虽富盛,安知异时不贫贱乎?妇者,家之所由盛衰也,苟慕其一时之富贵而娶之,彼挟其富贵,鲜有不轻其夫而傲其舅姑,养成骄妒之性,异日为患庸有极乎!借使因妇财以致富,依妇势以取贵,苟有丈夫之志气者,能无愧乎?
北宋中期,理学家二程先生曾经批评当时的社会风习说:
世人多慎于择婿,而忽于择妇。其实婿易见,妇难知,所系甚重,岂可忽哉!〔65〕
2、苏州士人的“择婿”与“娶妇”
自广陵王元璙父子帅中吴,是时,有丁陈范谢四人者,同在宾幕,以长者称。丁氏之后有晋公,出入将相。范氏之后有文正公,参豫大政,为世宗师;文正公族侄龙图公师道,以直清显,先朝履历谏宪。谢氏之后,有太子宾客涛;宾客有子曰绛,为知制诰,缙绅推之。陈氏之后有太子中允之奇者,谢陇西郡王宅教授以归,召之不起,以行义著乡闾,谓之“陈君子”者也。
范仲淹的侄女范氏,生在苏州,长在仲淹家中。邹浩《道乡集》卷三七有《高平县太君范氏墓志铭》一篇,说道:
夫人范氏,世为苏之吴县人,太子中舍仲温之女、资政殿大学士谥文正公仲淹之侄女也。中舍仕未显而逝,文正迎其嫂及诸孤以归,尤器爱夫人,曰:“异时当为择良婿。”其后文正薨,其家追用先意,以夫人嫁四明周公师厚。
王葆替其妹、其女择婿的故事,一向为苏州士人所津津乐道。据《吴郡志》卷二七《人物》中的记载,
王公于人物鉴裁尤精:乐庵李侍御史衡布衣流落,一见以女弟妻之;左丞相周益公必大初第,以女妻之,知其为国器也。
今温守李衡,倜傥有大志,公一见稠人中,妻以从妹。世以公为知人。
夫人苏州吴县居士贺仿之子,唐秘书监知章之后也。为儿时不类诸女,尝遇相者曰:“女有角犀,贵人也。”居士阴奇之,以归今正议大夫程公师孟。是时正议尚布衣,夫人才二十矣。齐德合善,一家之人以为宜。
张次元的继室严氏,“因宦游徙贯姑苏”,嫁到张家之后,
公之姊妹皆丧夫,子幼,公取以归。夫人待遇之甚厚,家事禀而后行,择名士以嫁其女。〔69〕
世家苏州(平江)的李宽,本人曾以左朝请大夫通判广德军。他的女儿李氏嫁给了曾任靖州推官的张廷杰。据周必大说,
通判君以才学起家,仕于四方,为夫人(按,指其女李氏)择佳对。以推官乡里盛族,方游场屋,故归焉。〔70〕
(妹)孝爱聪明,能读书言古今,知妇人法度之事,巧针缕刀尺,经手皆绝伦。先君选其婿里中,以归王氏。……〔73〕
叶适《水心文集》卷一四为国子博士俞烈母所作的《安人张氏墓志铭》中说:
夫人临安人。曾祖景初,祖钺,父浃,与博士之父承事郎(俞)宽居同县,为姻家。博士大父以儒术起,律家整齐,乡里敬重。夫人,张氏爱女也,父母卜所宜归,以女承事。
《曾巩集》卷四六有他为其九妹所作墓志铭一篇,开篇即云:
吾妹十人,其一早夭,吾既孤而贫,有妹九人皆未嫁,大惧失其时,
在上述情况下,得风气之先,在程度上凭藉个人能力而非家世背景被招亲者,360docimg_501_是男性。在许多情形下,女性事实上并360docimg_502_360docimg_503_独立的个人,而是360docimg_504_特定家族的一员、360docimg_505_连结双方的纽带被嫁的。当然,360docimg_506_婚姻一方的女性,360docimg_507_360docimg_508_独立选择的自由,但360docimg_509_夫婿素质的360docimg_510_,自身也360docimg_511_历史进步的受益者。
在宋代,缔姻既然可以是360docimg_512_政治360docimg_513_,拒婚同样360docimg_514_出于政治需要。世居常熟的吴越疏属钱观复,政和五年(1115年)登进士第〔77〕,
同郡富人朱姓勔名者以附丽得官,骤致通显,其力足以福祸人。内外
缙绅咸畏之。以君登巍科,为时闻人,愿以女归君。君不答。同舍谓君盍
俯就之,当得美仕,为亲荣。君曰:“吁,是何言欤!吾虽贫,持菽水奉亲,
亲乐也;有如假托非类以进,岂吾亲意也哉!苟如子言,适取辱,何荣之
有!”他不愿与此等佞幸之徒结为姻党,于是“力辞不就”。〔78〕
无独有偶。钱观复的妻子徐温也有过类似的经历。据刘一止《苕溪集》卷五一《徐氏安人墓志铭》,
安人徐氏,世莆阳人,徙居吴郡……生有令姿,性识通敏,母吴国夫人莫氏知其非凡女子也,甚爱之,重于择对。于时太师蔡鲁公于少师(按指徐温父徐铎)为同里,愿得安人为子妇。吴国辞焉,私语其子:“吾女当妻士人,终不与势家子以苟名位。尔等志之。”
正是360docimg_515_种背景之下,钱观复与徐温结为婚姻:
户部(按指钱观复)时为太学生,360docimg_516_舍两优解褐,名声烨然,盖常拒势家之求姻者,或以安人闻,乃自喜以为得所愿。两家事适相契,乡里至今艳之。〔79〕
正直士人360docimg_517_清介严肃的择偶360docimg_518_,受到了时人的360docimg_519_评价。
3、苏州龚氏、卫氏等家族的联姻状况
360docimg_520_长期居住于苏州的360docimg_521_家族个案,尽360docimg_522_作追踪式的“全景”考察,或许有助于360docimg_523_360docimg_524_对士人家族之联姻状况的认识。
龚明之家族在苏州算得上源远流长的一支。龚明之的高祖龚识是北宋苏州的360docimg_525_位进士,他的女儿嫁给了太宗时的参知政事苏易简(绵州盐泉人)的长子苏宿;明之曾祖龚宗元、叔祖龚程、叔父龚况北宋中后期相继登科出仕,360docimg_526_也都曾在乡里长期活动。
360docimg_527_龚明之所作《中吴纪闻》中的记载,龚宗元的三个女儿,分别嫁给了同郡的致仕元老、秘书监富严的儿子富临,朝请大夫顾沂,知泉州德化县李处道。富临“饱学能文,终池阳守”,其子侄富钧、富洵、富元衡皆擢进士第;顾沂“终龚州太守”,其子顾彦成曾经“将漕两浙”,女儿嫁给了苏州名儒朱长文的长子朱耜,孙子顾禧号“漫庄”,为一时名士,著有《道心集》,并曾与施宿同注苏诗;李处道曾经任教于姑苏学宫,他本人“五举于乡,中治平四年进士第”,〔80〕处道子李援在其母龚氏360docimg_528_教谕下,举进士中第。
龚宗元的儿子龚程,与北宋中期号称“循吏”的孙冲都于熙宁六年(1072年)中进士,彼此有“同乡”兼“同年”之好,龚程侄女即嫁给了孙冲。龚程的儿子龚况登“崇宁五年进士第,再迁入馆”,两宋之交时,他在苏州乡里,与同居苏州的章 宰、叶善卷等人交往密切。〔81〕章 宰是徽宗初年曾任执政的章 之子,他的侄女即嫁给了龚况。龚况的妹妹则嫁给了善卷之侄、做过主簿的叶某。
宋代苏州龚氏家族世系表
龚慎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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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识 龚纬 龚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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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宗元 女=苏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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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浩=李氏 龚程 女=富临 女=顾沂 女=李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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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君子" 女=孙冲 龚况=章氏 女=叶某
├─*───┐
龚明之 弟
┌──┴───┐
龚晃 龚昱
(按:本表主要依据龚明之《中吴纪闻》中360docimg_529_记载制成。表中 *表示曾举进士,# 表示曾经出仕,= 表示婚姻关系。情况不详者暂付阙如。)
另一较具代表性的,是南宋苏州崑山“家世业儒”的卫泾家族。
卫泾祖父卫阗自华亭著籍崑山,为政和八年(1118年)进士,夫人沈氏;卫泾的伯父卫时敏,荫补入仕,其夫人沈氏是他母亲的侄女;二沈氏自姑侄而为婆媳。卫泾父卫季敏亦由恩荫入仕,官至朝奉大夫,卫泾母为华亭章氏之女;卫泾本人是淳熙十一年(1184年)状元,他的夫人盖氏,是“初家平江,后徙华亭”的淳熙户部侍郎盖经与卫泾姨母章氏的女儿。卫泾的兄弟卫沂、卫洽、卫洙在庆元至嘉定间相继登科,卫 是亦屡中锁厅;卫泾的四位姊妹全都嫁给了“读书业儒”的士人,360docimg_530_卫琮、卫 秦分别嫁给了居于苏州郡城的士人、绍熙元年(1190年)同年进士周南和朱晞希颜。朱 希颜世家吴门,其母、其前妻亦出自周氏家族。卫泾的仲女嫁给周南的儿子,而周南的长女周艮又嫁给了卫泾的儿子卫朴。卫泾夫人盖氏的侄女,则嫁给卫泾幼子卫柳为妻,二盖氏亦自姑侄而为婆媳。〔82〕
在宋代,中表通婚是360docimg_531_常见的360docimg_532_。所谓中表婚,是指人们与360docimg_533_姑母的子女、舅父的子女或姨母的子女缔结的婚姻关系。袁采在其《袁氏世范》卷上中说:
人之议亲多要因亲及亲,以示不相忘。此最风俗好处。
卫氏家族四代之中多重姑舅表亲通婚,而与之联姻的沈氏、章氏、盖氏、周氏、朱氏俱为当地有360docimg_534_的士人家族。360docimg_535_360docimg_536_所见360docimg_537_章、盖、周诸氏姻戚情况的材料,360docimg_538_也大多与士人家族联姻。〔83〕周南《为长侄定里人朱氏书启》中说道:
“求婚继世,敢轻为孙子谋;择妇先邻,况获依丈人行!”〔84〕简单
一句话,反映出360docimg_539_乡居士人为子弟择偶时360docimg_540_家族发展、子孙前程的思
谋及优先考虑360docimg_541_。
中表婚盘桓纠结360docimg_542_的360docimg_543_,一360docimg_544_受社会上“因亲及亲”的观念360docimg_545_;另一360docimg_546_也与社会现实中士人家族的活动范围及交游圈、官僚士大夫“地方性”倾向的发展及其利益根基360docimg_547_。〔85〕
崑山卫氏家族关系简表
*#
卫阗=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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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时敏=沈氏 卫尚贤 卫季敏=章氏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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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郑、卫 女=陈 卫=盖 卫 卫 卫 卫 卫=曾 卫=周 卫=朱 卫=顾
沂 赵 涣 仲 泾 氏 济 洽 溉 是 琰 耆 琮 南 玑 复
│氏 速 │ 年 颜
┌ ┬──┐ * ┌*#─┬────┬────┬─────┐
卫 卫 卫 女=符 卫 卫=周 卫 卫=盖 女=周
楷 槐 衍 樵 朴 艮 雩 柳 氏 某
(按:本表360docimg_548_断限上起北宋末年、下至南宋中叶。崑山卫氏家族中名字不详者、早逝者皆未列入本表;表中*表示曾经参加科举,#表示曾经出仕;=表示婚姻关系。)
南宋前期在崑山显赫数十年的王葆家族,联姻取向与卫氏有同有异:都360docimg_549_联姻对方(或对方父兄)的士人身份,是为同;卫氏希冀“亲上加亲”,王葆却偏爱士人才能,不看重地域及原有家族关系,是为异。王葆女儿360docimg_550_有嫁与同籍士人如唐子寿者,但唐某亦气度不凡;李衡、周必大则更属一时士人中之佼佼者。李衡得以在崑山360docimg_551_、发展,应该说与其联姻360docimg_552_。而李衡的女儿,又嫁给了外来士人陈遵,在崑山发展起兴旺数代的陈振、陈昌世一族。王葆360docimg_553_子嗣,但其360docimg_554_,360docimg_555_靠其个人学问及品格、靠其友人与学生流传下来,而且也360docimg_556_李衡、陈遵家族的绵延而间接得以保留。
王葆、李衡家族联姻关系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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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葆=许、张、庄氏───王氏=李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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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周必大 女=唐子寿 李应祥 李起宗 女=陈 遵
(按:表中*表示曾经参加科举,#表示曾经出仕;=表示婚姻关系。)
说到宋代某些家族间的联姻,360docimg_557_360docimg_558_不注意到360docimg_559_一类360docimg_560_。当时,360docimg_561_防止“尊卑混乱、人伦失序”,法律上禁止异辈通婚,社会习俗也以此为禁忌。360docimg_562_,当不360docimg_563_血缘服属关系的家族之间通婚时,人们似乎不以行辈高低为禁,360docimg_564_生活中姻亲尊卑为婚者并非鲜见。朱公绰的姻兄、嘉 右年间苏州郡守蔡抗的继室张氏,系天章阁待制张 之的二女儿;蔡抗的侄子蔡天球,则娶了张 之360docimg_565_个女儿为妻。〔86〕是叔侄二人,亦为“僚婿”。北宋的郑州钜族周氏与安阳世家尚氏“旧为婚姻”。政和年间的国子祭酒尚佐均,把女儿尚氏嫁给了周必大的伯父;而佐均之子尚大伸,又娶周必大姊为妻,360docimg_566_不同行辈之间的“换婚”。〔87〕
五、赘语
谈到某个群体的社会地位,或许应该考虑到360docimg_567_蕴涵的两层意义:360docimg_568_360docimg_569_在当时被承认的社会位置,360docimg_570_360docimg_571_360docimg_572_社会历史所起的360docimg_573_作用。
在传统社会中,人们的社会地位,与其在特定历史时代中所处的社会360docimg_574_及其担当的360docimg_575_角色密切360docimg_576_。女性360docimg_577_自身价值的认识,也涉及到综合情势下的特殊心态、家族状况和文化360docimg_578_,是360docimg_579_360docimg_580_的社会问题。不同的个人,对同类问题的感受和360docimg_581_也会不同。
总体上看,360docimg_582_传统文化360docimg_583_士人家族中妇女之360docimg_584_,既有正面意义,又有负面360docimg_585_〔88〕。相360docimg_586_劳动妇女,宋代士人家族中的女性文化修养较高,视野较为开阔;360docimg_587_也更为接近儒家的礼义心性之学。360docimg_588_,她们一360docimg_589_360docimg_590_自立意识及360docimg_591_能力,有强烈的人生追求与期冀;另一360docimg_592_又看重家族内部的稳定,360docimg_593_“自觉”地认同用以规范人际关系与日常生活的儒家伦理观念,以“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89〕为精神支撑,将自身功能定位于家族角色之上。360docimg_594_父系家庭中的女儿,她们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360docimg_595_夫系家庭中的妻子,她们以自身的努力维持现360docimg_596_婚姻形态,维持乃至发展家族之间的缔姻网络。
在传统社会中,联姻是360docimg_597_的社会360docimg_598_。360docimg_599_婚姻关系的缔结,360docimg_600_脱离360docimg_601_的时代背景,也360docimg_602_脱离联姻双方所居处的特定社会阶层。
从宋代苏州士人家族的联姻状况来看,双方的“门当户对”是议婚时考虑的360docimg_603_条件360docimg_604_。360docimg_605_,360docimg_606_男方的选择,与360docimg_607_女方的选择,360docimg_608_点360docimg_609_不同。“择婿”者360docimg_610_360docimg_611_注意活跃于社会大环境中的男方个人的资质与前程;而“择妇”者则更为注重局限于家庭环境中的女性之门户或曰家族背景。
应该说,就当时的男性女性个人而言,360docimg_612_传统婚姻制度的受害者,也360docimg_613_时代潮流360docimg_614_下的受益者。在宋代,360docimg_615_程度上靠个人能力而非家世背景结亲者,360docimg_616_是男性,但360docimg_617_也很难完全依照个人愿望去择偶;360docimg_618_360docimg_619_即将结姻的女子,往往是360docimg_620_陌生的。360docimg_621_婚姻对方的女性,显然更360docimg_622_独立选择的自由,但360docimg_623_夫婿素质的360docimg_624_,她们自身也360docimg_625_历史进步的受益者。
宋代的士人家族360docimg_626_既得利益阶层,360docimg_627_稳定360docimg_628_的发展环境,希求“正家而天下定”〔90〕;与此360docimg_629_,自身愿望的360docimg_630_有赖于家族事业的360docimg_631_、承担着家族内部调节乃至管理功能的妇女,则把维持家族内的现存秩序360docimg_632_自身责任。她们用以“纲纪门户”的武器,正是传统礼教。在360docimg_633_理性反思与出路的情形下,360docimg_634_女性360docimg_635_承受着社会道德观的沉重压抑与心理重负,又转而控制甚至压抑家族内部的更为卑弱者(往往是另一360docimg_636_女性),并以此360docimg_637_360docimg_638_心理平衡的360docimg_639_360docimg_640_。360docimg_641_基于家族内部固有结构的地位360docimg_642_变易,使得360docimg_643_女性有360docimg_644_更倾向于360docimg_645_自身在家族中的位置。〔91〕
注释:
〔1〕参见柳立言“浅谈宋代妇女的守节与改嫁”,载《新史学》二卷四期。
〔3〕360docimg_650_来说,“士大夫”兼具文人与官僚二重角色,本文所用“士人”概念,较此范围稍宽。
〔4〕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360docimg_651_书局《宋元方志丛刊》本)卷上。
〔5〕参见拙作“北宋苏州的士人家族交游圈”,《国学360docimg_652_》360docimg_653_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6〕R. Hartwell, Demographic, Political, and Social Transformations of China,750—1550, HARVARD JOURNAL OF ASIATIC STUDIES,Vol.42,1982。
〔7〕林虑:“《吴郡图经续记》後序”,《吴郡图经续记》附。
〔8〕朱长文:《乐圃馀稿》(文渊阁四库全书本)卷九。
〔9〕朱长文:《琴史》(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五“先祖尚书公”;王鏊:《姑苏志》(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五七《列女》。
〔10〕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四部丛刊初编)卷三六《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
〔11〕王安石:《王文公文集》(上海360docimg_654_出版社标点本)卷九九《永嘉县君陈氏墓志铭》。
〔12〕刘一止:《苕溪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五一《徐氏安人墓志铭》。
〔13〕袁说友:《东塘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二十《魏安人胡氏行状》。
〔14〕《东塘集》卷二十《故太淑人叶氏行状》。
〔15〕《吴郡图经续记》卷下。
〔16〕刘攽:《彭城集》(丛书集成初编)卷三六《林氏母黄氏夫人墓表》;曾巩:《曾巩集》(360docimg_655_书局标点本)卷四五《天长县君黄氏墓志铭》。
〔17〕周南:《山房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五《永国夫人何氏行状》。
〔18〕《乐圃馀稿》卷六《乐圃记》。
〔19〕《吴都文粹续集》卷四十。
〔20〕《吴都文粹续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三八《宋定城令方氏夫人墓志铭》。
〔21〕欧阳修:《欧阳文忠公集》卷三六《渤海县太君高氏墓碣》。
〔22〕王安石:《临川文集》(四部丛刊初编)卷九九《长安县太君王氏墓志》。
〔23〕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360docimg_656_书局标点本)卷二二一,张端义:《贵耳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下。
〔24〕司马光:《司马温公集》(四部丛刊初编)卷三十《贡院乞逐路取人状》。
〔25〕《曾巩集》卷四五 《天长县君黄氏墓志铭》。
〔26〕《曾巩集》卷四五《寿昌县太君许氏墓志铭》。
〔27〕龚明之:《中吴纪闻》(上海古籍出版社标点本)卷四。
〔28〕叶适:《水心文集》(360docimg_657_书局标点本)卷一三《故太硕人臧氏墓志铭》。
〔29〕《东塘集》卷二十《故太淑人叶氏行状》。
〔30〕《东塘集》卷二十《魏安人胡氏行状》。
〔31〕《欧阳文忠公集》卷三六《南阳县君谢氏墓志铭》。。
〔32〕陆佃:《陶山集》(丛书集成初编)卷一六《陈留郡夫人边氏墓志铭》
〔33〕《陶山集》卷一五《长乐郡君贺氏墓志铭》。
〔34〕《苕溪集》卷五一《徐氏安人墓志铭》
〔35〕周必大:《文忠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七六《益国夫人墓志铭》。
〔36〕《中吴纪闻》卷二《丁氏贤惠录》。
〔37〕邹浩:《道乡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三七《高平县太君范氏墓志铭》。
〔38〕杨时:《龟山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三五《章端叔墓志铭》。
〔39〕《文忠集》卷七六《益国夫人墓志铭》。
〔40〕陈长方:《唯室集》(四库全书珍本初集)卷二。
〔41〕司马光《书仪》(文渊阁四库全书)卷四《居家杂仪》,《家范》(同上)卷六《女》。 〔42〕《曾巩集》卷四五《寿昌县太君许氏墓志铭》。
〔43〕《东塘集》卷二十《故太淑人叶氏行状》
〔44〕《文忠集》卷七六《益国夫人墓志铭》。
〔45〕《中吴纪闻》卷六《徐氏安人诗》。
〔46〕《水心文集》卷一四《张令人墓志铭》。
〔47〕《道乡集》卷三七《寿昌县太君严氏墓志铭》。
〔48〕《水心文集》卷25《孟达甫墓志铭》。
〔49〕《攻媿集》卷108《直秘阁孟君墓志铭》。
〔50〕孙觌:《鸿庆居士集》卷40《宋故秦国夫人王氏墓志铭》。
〔51〕《水心文集》卷13。
〔52〕《苕溪集》卷51《钱君墓志铭》。
〔53〕《苕溪集》卷51《徐氏安人墓志铭》
〔54〕《道乡集》卷三七《夫人程氏墓志铭》。
〔55〕袁燮:《絜斋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一六《李太淑人郑氏行状》。
〔56〕周孚:《蠹斋铅刀编》(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二八《徐氏墓志铭》。
〔57〕《东塘集》卷二十《魏安人胡氏行状》。
〔58〕《东塘集》卷二十《故太淑人叶氏行状》。
〔59〕《吴都文粹续集》卷三八《宋定城令方氏夫人墓志铭》。
〔60〕《文忠集》卷七六《益国夫人墓志铭》。
〔61〕参见乐黛云:“无名、失语中的女性梦幻——十八世纪360docimg_658_女作家陈端生和她对女性的看法”,《北京大学妇女问题360docimg_659_届国际研讨会论文集》,1993。
〔62〕参见张邦炜:《婚姻与社会:宋代》,四川360docimg_660_出版社,1989年;方建新:“宋代婚姻论财”,《历史360docimg_661_》1986年3期; 刘伟文:“宋代士大夫阶层的择偶标准”,《徐规先生纪念文集》,杭州大学出版社,1995。
〔63〕朱熹纂:《五朝名臣言行录》(四部丛刊初编)卷一○《安定胡先生瑗》。
〔64〕黎靖德编:《朱子语类》(360docimg_662_书局标点本)卷八四《论后世礼书》。
〔65〕程颢、程颐:《二程集》(360docimg_663_书局标点本)卷一《二先生语一·端伯传师说》。
〔66〕吕祖谦编:《皇朝文鉴》(四部丛刊初编)卷一○八《福州五戒》。
〔67〕范成大:《吴郡志》(360docimg_664_书局《宋元方志丛刊》)卷二五。
〔68〕王珪《华阳集》(丛书集成初编)卷四十。
〔69〕《道乡集》卷三七《寿昌县太君严氏墓志铭》。
〔70〕《文忠集》卷三六《李夫人墓志铭》。
〔71〕《东塘集》卷二十《魏安人胡氏行状》。
〔72〕《东塘集》卷二十《故太淑人叶氏行状》。
〔73〕《曾巩集》卷四六《江都县主簿王君夫人曾氏墓志》。
〔74〕朱熹《家礼》(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三《婚礼》。
〔75〕《曾巩集》卷四六《仙源县君曾氏墓志铭》。
〔76〕《袁氏世范》(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上。
〔77〕按:此据《吴郡志》卷二八,文渊阁四库全书本《苕溪集》卷五一《钱君墓志铭》作“政和九年”释褐,政和无九年,今依《吴郡志》。
〔78〕《苕溪集》卷五一《钱君墓志铭》,《续修琴川志》(360docimg_665_书局《宋元方志丛刊》)卷八《人物》。
〔79〕《苕溪集》卷五一《徐氏安人墓志铭》。
〔80〕张耒:《张右史集》(四部丛刊初编)卷六十《李参军墓志》。
〔81〕《中吴纪闻》卷五《起隐子》。
〔82〕参见卫泾:《後乐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一七、一八《行状》《墓志》;《山房集》卷五《长女圹铭》;《漫塘集》卷二九《朱朝奉墓志铭》。
〔83〕同上;参见《水心文集》卷二十《周君南仲墓志铭》、《黄公墓志铭》。
〔84〕《山房集》卷
〔86〕张方平:《乐全集》(四库全书珍本初集)卷四十《蔡抗墓志铭》,刘挚:《忠肃集》(丛书集成初编)卷一三《蔡天球墓志铭》,蔡襄:《蔡忠惠集》(文渊阁四库全书)卷三六《张公墓志铭》。
〔87〕《文忠集》卷三六《伯母安人尚氏墓志铭》、《亡姊尚氏夫人墓志铭》。
〔88〕参见郑必俊:“关于360docimg_666_古代妇女立世精神的几点思考”,《北京大学妇女问题360docimg_667_届国际研讨会论文集》,1994。
〔89〕《周易·家人》(文渊阁四库全书)。
〔90〕同上。
〔91〕参见杜芳琴:“传统性别文化和360docimg_668_妇女地位”,《360docimg_669_妇女与发展:地位、健康、就业》,河南360docimg_670_出版社,1993。
宋代“与士大夫治天下”,“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23〕。正360docimg_671_“360docimg_672_用人之法,非进士及第者360docimg_673_美官”〔24〕,读书业儒,以便投身举业、跻身仕途,360docimg_674_宋代士人的360docimg_675_追求;随之360docimg_676_寄自身期望于夫婿、子孙业绩的士人家族主妇刻骨铭心的希冀。
360docimg_677_360docimg_678_360docimg_679_360docimg_680_,林高妻黄氏,“平居日夜课诸孙以学,有不中程,辄扑中之。及长,遂多知名,连以进士中其科”〔25〕;许洞妹许氏,嫁给朝官沈周,生子沈披、沈括,披有吏材,括有文学,“其幼皆夫人所自教也”〔26〕;苏州龚识家族,北宋时一门四代七名进士,龚识孙女嫁与泉州德化知县李处道,亲教其子李援,使登进士第〔27〕。
宋代士人360docimg_681_360docimg_682_身份的共识,主要360docimg_683_在道德文化修养的基础之上(360docimg_684_360docimg_685_奉行的道德标准经常是双重甚至多重的)。有识见的女性,360docimg_686_自身难以360docimg_687_士人圈,却致力于以道德文化追求勉励子弟矢志自立。北宋前期,“宋初三先生”360docimg_688_安定先生胡瑗在苏州时,曾作《丁氏贤惠录》,赞扬被乡里尊称为“陈君子”的陈之奇母亲丁氏。《中吴纪闻》卷二记载此事说:
《丁氏贤惠录》,安定先生文,苏子美书。丁氏乃晋公(按,指丁谓)女弟,陈君子之母也。……晋公钟爱其甥,欲官之,丁氏固辞,俾其以学术进。晋公竦然称叹。已而同其弟继登进士科。观此,足以知夫人之贤矣。
有些母360docimg_689_身文化程度并不360docimg_690_,但她们生长在士人家族,深知读书求学360docimg_691_子弟前途的360docimg_692_,360docimg_693_含辛茹苦为360docimg_694_360docimg_695_条件,督励360docimg_696_学习。南宋孝宗时曾经两度知苏州的丘崇,自幼丧父,全靠母亲臧氏抚养成人:
大夫(按指丘崈父丘经)终,诸子皆幼,夫人悉罢废故所治生事,独郭外田数十亩,曰:“耕此,教若曹耳。”虽甚贫,而能储乏积少,以供宾祭、待问遗,人不疑其力之不逮也。察士之贤否,使其子择而后从。夜必令执书,从旁曰:“我妇人也,360docimg_697_知书之义。观其玩诵反复,清切不寐者,深于学之验也。”道里中某子某弟成坏近事,曰:“此我所知也。”又逆论其远者,数为危语以动切之,曰:“我寡而尔贫,使但为中人,弗能振也。”〔28〕
正是360docimg_698_“夜必令执书”而不肯放任儿子“但为中人”的360docimg_699_督促,使丘崇一举得中进士甲科,并且“仕历内外”,使得“门户盛大,子孙昌衍,迄为世家者,无不称其母之贤也”。
淳熙五年(1178年)知苏州的单夔,外祖自福建徙居苏州,单夔母叶妙慧,自嫁到单家后,“营治勤剧”,使得“单氏门户遂立”。丈夫去世后,她“访师之良者,买书史,辟庐舍,昼则躬烹饭,夜则供灯火,俾贰卿(按指单夔)从游焉”;人们称她是“有子而善教之”〔29〕。寓居平江的魏炎、魏 炎兄弟之母胡慧觉360docimg_700_“间闻师之良者,虽甚费,不惜昼饮食、夜灯火,经纪使有余。故二子得殚志于学”,以致于“联荐胄监”,颉颃于行辈之间〔30〕。
在《水心文集》卷一四《安人张氏墓志铭》中,叶适说俞烈母张氏,
夫人识过于材,习见舅氏专以学行成名,承事(按指俞烈父)业已知家事,两叔尚毁齿未毕,夫人则旦旦洗面束发衿绅之,趣使向学。博士生而能言,夫人自解诵《蒙求》、《孝经》,昼出从先生,夜归就膏火,亲课其勤惰,率鸡鸣乃得睡,既长立犹然。博士后试礼部,为天下360docimg_701_,有爵于朝,封夫人至安人,俞氏之门光显矣。……
叶适并且说,“夫人之教博士,岂科第而已,盖又有名节之训焉。”他称赞张氏
能顺舅之严,敬姑之亲,以义丰家,合其孝慈,所谓妇人之常德也;独于贵学若嗜欲终笃,而子为时闻人,则识过于材,所谓非妇人之常者,兹其验欤!
360docimg_702_360docimg_703_入仕的夫婿、子弟,身为妻母者亦劝勉规戒。梅尧臣妻谢氏,跟随丈夫宦游四方,“性识明而知道理”,密切360docimg_704_地360docimg_705_着夫君的言行举止及交游朋伴,“尽能商榷其人才能贤否360docimg_706_事之得失,皆有条理。”〔31〕
任职姑苏、遂定居于此的平江节度推官边洵,其姊为仁宗名臣孙沔的夫人。据说当孙沔出任广南东西路经略安抚使、受命讨伐侬智高时,曾经颇有难色,边氏大胆建议道:“曷念之深也!如闻河陕之间骑卒精锐,宜若可使者。”俨然一派成竹在胸的大将风度。她的意见“适与公意合,遂请以从。厥后破贼,卒以骑胜。”〔32〕
著名“循吏”程师孟的妻子,是苏州吴县居士贺仿之女。程师孟出知广州,
夫人曰:“南海珠贝百货之府,廉吏至此,往往以家自累,失其趋操。吾夫庶几有终始者。”乃饬家人水火不交于民。久之,正议(按指程师孟)治成,上嘉之,自光禄卿迁谏议大夫,赐紫,再留。及其去,橐中萧然如迎日。其清如此,盖夫人之助也。〔33〕
元祐年间,章惇曾经在苏州居住,绍圣初,他被哲宗起用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以“绍述”神宗之政为己任,“凡元祐所革则一切复之”。据《宋史》卷四七一记载,
(章惇)妻张氏甚贤。惇之入相也,张病且死,属之曰:“君作相,幸勿报怨。”既祥,惇语陈瓘曰:“悼亡不堪,奈何?”曰:“与其悲伤无益,曷若念其临绝之言!”惇无以对。
钱观复的夫人徐温,
相夫必以义。户部(按指钱观复)佐州郡有能称,旁近有疑讼久不决者,往往委之,吏牍堆几。安人(按指徐氏)尝戒左右毋得以他事关白,俾之尽心;或从旁赞决,言动得理。〔34〕
南宋孝宗朝宰相周必大的妻子王氏,是苏州崑山士人群体核心人物王葆的女儿。据周必大说,王氏既嫁之后,
居家勉予以睦族无竞,当官则劝尽瘁国事,勿恤其私。……知予性慵,规以克勤,……以是仕不内顾,退乐安闲,盖有贤妇力也。〔35〕
类似的事例还有360docimg_707_,兹不一一赘举。
谢氏、边氏、贺氏、徐氏、王氏等人“知道理”,“饬家人”,使丈夫们得以“仕不内顾,退乐安闲”;但她们的所作所为并360docimg_708_止于此:360docimg_709_丈夫事业的关注,360docimg_710_她们在360docimg_711_程度上360docimg_712_“外事”的介入。360docimg_713_既有如贺氏、王氏等对夫君任事360docimg_714_的劝勉,也有如谢氏、边氏、张氏、徐氏般对夫君所莅职事的建议。由此看来,所谓“内”与“外”,并非断然隔绝而互不相涉的两界领域。主妇们360docimg_715_360docimg_716_直接过问政事的机会与权利,但她们对于夫君前途、家族命运的关怀,自然会使其间接地360docimg_717_到男性活动的社会圈360docimg_718_360docimg_719_所面临的社会事务。
士人家族中的主妇们日夜为之操劳、与她们息息360docimg_720_的家族命运,总是依家族中男性360docimg_721_的仕途升降而浮沉。女性大多360docimg_722_自身的从属地位有着清醒的认识,360docimg_723_家族命运的起伏亦有360docimg_724_的思想360docimg_725_,360docimg_726_,她们360docimg_727_无力逆转厄运,却能以平常之心坦然处置。
丁谓妹丁氏,“相兄既南谪,家日沦困,有侄孙女幼孤,夫人抚育笃于己生”〔36〕,360docimg_728_受到乡里称赞。范仲淹的侄女范氏,自称“吾妇人不知外事”,然而,面对着元祐、绍圣乃至崇宁、大观年间起伏跌宕的政局,她360docimg_729_360docimg_730_着冷静的360docimg_731_,以致邹浩在为其所作墓志铭中,称道曰:
惟文正,笃忠义,忘乃身,徇国事;习见闻,逮女子,施于家,率由是。自其夫,暨后嗣,助成之,靡不至。要所存,似兄弟,若夫人,可无愧。〔37〕
北宋末年,章甫夫人沈氏,身居乡里,却时刻注视着朝野事务:
政和360docimg_732_,四方无虞,仕进者以攀附为荣。而夫人每戒其子曰:“宜安素分,远权门。盗贼日起,毋远官以贻吾忧。”诸子仕者谨奉其戒,卒无患。〔38〕
这既反映出母亲对诸子命运的深切关注,亦可令人感受到有知识的女性360docimg_733_外界政治360docimg_734_的特殊敏感。
南宋孝宗时,周必大“三入承明,率坐论事苍黄去国,夫人整比行李、收拾文书,纤毫无失”,〔39〕使周必大能够尽心国事,而无后顾之忧。当然,360docimg_735_从容,也反映出女性们360docimg_736_前途的无奈与逆来顺受;既无自行左右之360docimg_737_,则她们别无选择。事实上,这并360docimg_738_止是女性的悲剧。
士人家族中的妇女走出家族圈、直接效力于社会的机会很少。即便偶尔有之,也多半起因于协助父辈或夫君子弟之需要。也360docimg_739_说,使她们得以跨入以男性为中心的领域之中介,仍然是男性的需求。即便如此,她们360docimg_740_360docimg_741_命运、族属命运的关切,她们在关键时刻所360docimg_742_360docimg_743_的智慧胆略,无不反映出360docimg_744_女子360docimg_745_社会事务的才能。
袁说友《东塘集》卷二十《魏安人胡氏行状》中,讲到胡慧觉尚未出嫁时的一件事:
绍兴初,淮饶于盗,民弗宁止。会有迫于境者,适别驾公(按指慧觉父胡赞)独留宁国官居,子幼未解事,亲戚束手相顾,无有出计者。夫人犹在室,毅然曰:“不使我父惟家之忧以废官事,此吾兄弟姊妹之责也。”乃以义纠姻族,择村落可辟地者,弛担以就,且曰:“吾一身360docimg_746_恤,吾父与族何可忽也!”相期以同生死,遂亡一人敢戾约。胡族因以奠枕,至今德之。
周南《山房集》卷五《永国夫人何氏行状》中,记载了何氏诸多“识理过人”之事迹。开禧二年(1206年)宋金交战前夕,她的儿子周虎受命守山阳(今江苏淮安),官吏、百姓人心惶惶,争欲先走。何氏出面召会僚属家人,安定众心。结果“他日依城自固之郡仅保空墉四壁而已,惟山阳民不轻徙,故庐井迄今犹故焉”。是冬周虎守历阳(今安徽和县),夫人携诸孙出城,与虎诀别。金兵大至,围城旬日而宋360docimg_747_赴援。夫人一360docimg_748_重金赂人至城中传递消息,购买茶酒药剂抚慰将士;一360docimg_749_“自为牒驰诉于宣司,牒词恳迫,宣司读之为动容,始议遣属趣兵来赴焉”。
胡氏、何氏的所作所为,显然360docimg_750_超出了“女教”、“女训”中360docimg_751_妇女的直接要求;而360docimg_752_切,又与其平素修习渐染的道德文化教养360docimg_753_,是为当时的社会舆论所认可、所表彰的。这使360docimg_754_想到,360docimg_755_妇女作用与价值的认识,即使在传统社会中,衡量标准360docimg_756_多元的,是因时、因事而异的;360docimg_757_起作用的,并非一二固定的规范。社会意识的褒贬、传统观念的导向,360docimg_758_是由360docimg_759_历史条件所决定的。
而同样是面对来犯金军,身为普通民妇的另一位何氏则很难像身为将官之母的前一位何氏那样叱咤风云,而只能自保其节,以死抗争。
南宋初期道学先生陈长方曾作《二烈妇传》,记述建炎四年(1130年)春金军破苏州后,吴人吴永年一家为追兵所困,其妻何氏不负夫君,与其姊先後自沉于河之事;他继而感叹道:
呜呼!将臣相臣守封疆保天下,牧守县令保一方,妇人女子保一身,职也。自世教不明,上下苟且,凡职之所当然,皆视之若秦人之肥瘠。靡然衰俗之中,而一妇人能死其职,使居士大夫之列,据连城保一郡,则烈如秋霜,招之不来,麾之不去矣。凡世之居其地而失其职者,视此宜如何哉!〔40〕
唯室先生传此事以激励士人。在当时,妇女被定位于家庭之中;“保一身”,被视为妇人女子之“职”。在360docimg_760_认定下360docimg_761_节烈妇女的钦敬,事实上是以360docimg_762_妇女的传统卑视360docimg_763_为前提的。